我是一株牡丹。我本来是生长在很漂亮的温室里的,和另一片牡丹一起。
但我的花永远是最红的。
主人总摩挲着我的花瓣,暖暖的笑着。他说———
“快快长啊,我要把最漂亮的你送给她!“
他看着我,笑的很温暖,很甜蜜。
每当这时,我都会挺直身板。
我不知道那个“她”是谁,我只知道,有他就够了。
那儿一年四季都温暖舒适,每天,那只雀儿都准时歌唱。
然后有一天,我被人偷挖走。
估计是罪行暴露了吧,慌乱中我被人扔到地上。
“啪嚓——”
是那么嘹亮,那么令花心碎。
我的根第一次接触到乡间的泥土。
没有松过,没有花肥。只有碎石和害虫!
我好难过。
尽管我的眼肿胀万分,可我还是挤不出一点泪。
牡丹是不会哭的,对吧
我只是一朵花。一朵偷偷爱慕着他的花。
我永远都无法成为她。
醒来的时候,天上下了大雨。
从根部传来的剧痛让我不停地颤抖着。地上又湿又滑,有几片花瓣被泥水浸透了。
我现在,肯定丑死了。我绝望的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他会不会很着急,很失落?我吸了吸鼻子。
“哎,你这朵花,还真是怪可怜的。”
一个阴影突然朝我扑来,我吓的闭上眼,却发现困扰我的雨不见了。
当我睁开眼时,雀儿,那只每天在温室唱歌的雀儿,站在我面前。
“你……你来了……你找到我了!”我顿时觉得阳光明媚,身上的寒意都褪了不少。“他呢?他……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我失踪了?这一句话,却卡在喉咙里,怎样都发不出声音。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太深,没瞧见雀儿眼底的难过。
“他,他发现你失踪了,”雀儿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不过……不过他另找了一支花代替你……”
“不……”我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是真的,令一朵更漂亮,更年轻,更有活力,更……“
然后,我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我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了她,我的新主人。
”真可怜。“她说,脸上,有着与他一样的笑容,暖暖的,很温馨。
突然的,我的鼻子就酸了。她会爱我吗
她把我捧在怀里,暖洋洋的。
我感觉到眼皮在打架。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我又陷入了长长的睡眠。
当我好不容易再次醒来时,我万万没想到会看见他。
他的脸上,还是那暖暖的笑,却已有一丝生疏。他的手里,捧着一朵更漂亮,更年轻,更有活力,更……的花,用来……代替我的花。
我的嘴里满是苦涩。
那么,她就是他口中的”她“吗
突然,他转头,看见了我,眼睛一下瞪大了,再看向主人二号时,温情已消失殆尽。
”是你,你偷了她!“
”什么?我没有,这是我捡的,你太不可理喻了!“
”还给我!“
”不,这是我的,最爱的,牡丹。“
霎时,我就哽咽了。原来,原来真的还有这么一个人爱着我!
我太感动了,原本因白花的出现而破碎殆尽的玻璃心瞬间被修复。以至于没发现那朵白花看向我的,嫉恨的目光。
“啪嚓——”
白花的花盆碎了,如同当初的我一样,也如同他离去的决绝身影。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经过那天以后,我就和白花一起被埋在花圃里。
我总是痴痴的望着她的窗口,期盼着能看到她的身影。偶尔会与她对视,我都高兴的不得了。
我不是花心的牡丹。
只是有人在你口渴的时候递上一杯水,我想那水的味道你也一辈子不会忘记。
雀儿有时候会来看看我,帮我叼几颗花肥。不过也要很快的回去。所以,默默的看着她就成了每日的必修课。
有一天,她来松土的时候,我轻轻的叫住了她——
“要是……要是我死了,你可以把我葬在柳树的旁边吗?柳树都是很慈祥的爷爷……而且我也喜欢柳絮纷飞的样子……”
但让我很惊讶的是,她居然有点生气——
“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她……生气了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声不吭的帮我松好土,却多帮我加了一勺肥料。
看到这,我轻轻的笑了。她还是爱我的。
我想,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我都要做柳树,这样就可以一直陪着她啦……
估计是嘴咧的太大,所以白花白了我一眼,“傻傻的,他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什么?”“没什么。"
“你嫉妒,因为没人爱你……”我看向白花的眼神又充满了怜悯。
白花默默的转过头,什么都没说。
我最后一次近距离看到她,是在晚上。那天我很早就睡了,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跑过来,又给我添了一勺花肥,然后盯着我看了很久。我觉的我肯定里里外外都熟透了。她什么都没说。半晌,她轻手轻脚的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无端端的感到一丝沉重。我有一种感觉,坏事就要来了。之后在那个暴风雨的天气里,我的预感得到了应验。我看着她朝我奔来,却对那白花说——“真可怜。”——就像当初对我说的一样。她捧着那朵白花回去。仿佛我不存在一般。我想我忘不了,她离去时,白花朝我绽放的得意的笑。那一刻,我真想喊:“她就是那朵白花!她故意蜷曲了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小;她在一个星期前就不吸花肥,好让自己看起来娇弱无力……”我绝望的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如陷冰窟。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初,那被偷出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孤单无助突然,她回了头。她把伞留给了我。我笑着,终于流出了泪。她还是在乎我的,对吧?对吧
临死之前,雀儿来看我。“值得吗?”他问。“嗯。”我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我的根从一开始就坏了大半,吸取不到足够的养分,我早就不行了。之所以活着,全凭借心中那一份执念罢了。也好,也好,我累了。在泪光中,我看见,她向我奔来。我笑着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