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这样告诉你,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中二病这样告诉你,世界的规则该被改变;网络小说这样告诉你,无颜值无人权;杀马特这样告诉你,标新立异是贵族;韩少呼你跳出三重门,小四和你说友谊都是背叛。而后我们开始迷惘:这个社会是否冷漠?去哪儿寻真正的温情?所有的热忱已是坚冰,笑是浮夸,哭是做作。世间似乎不再有交心的欢愉。
却忘了哪个伟人曾经说过: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我也不耐过接热水时的拥挤,咒骂那些不懂先来后到的初一初二小怪兽。但我确也听到了那个霜冷的早晨,某个矮小的女生拒绝了在那儿洗脸,“那样的话别人就不方便接热水了。”我同一群人无聊地抱怨谁谁素质低下,道德败坏,却不曾想过擦掉自家窗户上的尘埃。
我在图书室看书,因他人的吵闹和怪笑而紧紧蹙眉。一波又一波的人呼哨地进来又呼哨地出去,似乎无人考虑过降低分贝。而我也听到了那么一小群人在进门时对同伴“嘘”了一声,“有人在看书呢。”然后我才愉悦起来,认定躲在书架后抽烟的那几个只是少数。哪怕有十个、一百个曾经让人失望,只要有这么一人,我们就坚信一代一代充满希望,也顺便驳了某些人“一届不如一届”的胡言乱语。
我听着寝室里震天的呼噜,不应和谁要求踢上铺一脚的提议。这让我想起初一时那个因被人用刻薄言语指责打呼噜而愈加沉默的女生,想到初二时那个因类似原由而被迫选择回家的女生,于是生出些许无奈。十个生活习惯不尽相同的人在一起本需要相互包容和忍耐,谁知道发出“啧啧”嫌弃声的人入睡后就不会发出令更晚入睡之人难以忍受的异响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这样想,却懦弱地保持缄默。当是时,听到有人说“睡吧,别闹了。以后早点睡——在她打呼之前。突然心情明朗起来,我坚信我的热忱与原则未被生活湮灭,更坚信我并非生活在自私冷漠之中。的确,我懦弱,但并非所有人都不具备勇气。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改变?那些在黑暗中兀自沉默着的人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些相同的价值与信念啊,我只触到了那么一个罅隙,就让我触到了一冬的阳光。
我一向认为住校生之最大悲哀在于不能随天气增减衣物。在我缩着脖子喊“冷冷冷”的时候,隔壁的女生默默递来新买的围巾,缠了我脖子一周的温暖。这让我想起初二时天气骤变的秋天,善良的女孩子和我交换外套,还带着体温的厚外套让我有勇气面对体育课狂作的大风,也有勇气面对所谓的世间冷漠。
或许是因为我坚持无论如何总得有个人最慢,所以我做很多事情都快不起来。而一起在三楼“雅座”同桌就餐的同学却恨铁不成钢地看我总装不到第一轮的饭,屡次顺手替我盛饭。我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大动作,想到初一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同学大刀阔斧地为我盛了一个学期的饭,便笑了起来,心头软软的,很充实。
初二成绩大退的时候,班主任给换了擅长理科的男同桌。每次我都会顺手翻下他的凳子,接着我便发现几个晚回教室的餐后自己的凳子业已被翻下。而那个年轻的科学老师曾许诺给复习框架整理好的同学一人一只苹果,最后我们却惊喜地收到了德芙巧克力。那巧克力呢?在做试卷时吃起来竟格外甜。
有时也会感冒,后座的男生竟给我带来了感冒药。那些糖浆和胶囊有没有起效我并无感觉,倒是来自他人的关怀确也让我鼻子通畅了许多。还有集市时被“走私”进校的羊肉串,我并不垂涎美食,也无意麻烦通校生,可是当我被精力旺盛对赶集有着异样执着的男生分享到撒着孜然的羊肉串时,也是又惊又喜。很多时候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热衷于在规则下小打小闹,而转念一想——这才是学生啊。
有个学生特别崇拜新校长,至于校长从身边走过时都不住做西子捧心状。我们笑笑,更明白,这不仅仅是一米八身高的缘故。毅然作出全天开放图书室的决定、因恐学生感冒而买吹风机的举动、在圣诞夜给全校师生发苹果的惊喜……无一不让我们高呼万岁,津津乐道。
喜欢走在校园里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对不认识的人微笑。喜欢用同样清脆高昂的声调大声对方的名字以应和。我并不欣赏刻意装作人缘好并以此吹嘘的人,自然无意于与此同类。只是我以为快乐是一种可以互相传染的病,当我低落的时候,这种朝气的招呼便是一种别样的鼓励。那么一个人走在校园中是悲哀吗?不,哪儿没有友善和快乐呢
我这一切都叫做感动。它们确实不大,却细碎到足以将心填得密实。让我们拂去那些流于表面的浮华与急躁,我们会认识到没有谁是世界的中心,天使之所以可以飞得很高,是因为她把自己看得很轻很轻。多少人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便迷失在了网络小说中,迷失在了那些精心编造的情节里,迷失在了那些自命为非主流的主流里。蔑视一切并非抬高姿态的正途,毫无根据的批判只能显出幼稚,我们,为何执意用自家蒙尘的窗户看世界?世界,连作为吻的痛都还不曾赋予过于青涩的我们中的多数。
或许,我们不必援引泰戈尔晦涩的句子来说明这个道理,而用那个雕塑家广为流传的话:
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