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一整个夜晚仿佛被乌云笼罩般的压抑,我看着对面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心里的恐惧和悲痛交杂的滋味怎么也无法言说。
二年级的某天,当我们正在上课的时候,我的妈妈却出人意料的出现在班门口。她跟我老师说:“老家有点事情,我孩子先请几天假,麻烦你了。”随后,老师就让我收拾书包跟着妈妈走了。
我有些好奇和疑惑的看着妈妈,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然而对于年幼无知的我并不能猜出个什么来。而我妈妈却主动跟我说了把我叫出去的原因,她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必须得赶快赶回老家。
我愣住了,本以为还要再过很多很多年才会遇到的事情偏偏在我那么小的时候遇见了,顿时一股不知名的恐惧慢慢填满心房……我讨厌这个噩耗。
那时候的她总会用温和的笑颜看着我,那时候的她总会用着她的枯燥的大手摸着我的头发,那时候的她是我最为喜爱的人。我实在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以后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我们回到的所谓“老家”是梅州那里我大姨住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下了车,妈妈带着有点哭腔的声音跟过来的熟人问好着,我听见爸爸说:“还没到门口呢,你哭什么。”当然,虽然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但是我明白妈妈的痛苦是我和爸爸所不能承受的。
走近门口敲锣打鼓的乐队奏着凄凉的旋律,这周围的人,都在默默的叹息着一个人的离去,默默地为那个人默哀。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的。所以那个时候气氛压抑得可怕,原来一个人离世就是这样的感觉么。
不记得我们怎么进的大姨家了,只记得走近那扇大门,注定地会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食物。靠近右墙角,有一个人安详地躺在铺垫上,五官被一块布遮掩,露出来的左手显得苍白,手上的针久久未拔,一点一点地往里面输入着液体——然而这只是徒劳,至少我那么想。
那吟唱着悲哀的恍若从彼岸界来的音乐抽回了我的思绪。我讨厌这悲伤地旋律,因为它奏出来的就像是在惋惜一个人的死亡一样,很讨厌,很讨厌。但是这旋律却像枯藤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我,让我不能自拔…好窒息,好窒息。
一个人的眼泪总是控制不住,妈妈和大姨突然跪在那个人面前,我外婆的面前,哭得毫不掩饰,哭得淋漓尽致。地面被眼泪所浸湿,我看着,也有点想哭的意思。但是我没有哭,不知道是因为哭不出来还是因为不想哭——不管泪水流出来还是抑制住都掩盖不了我心中的悲凉。
一个人的死亡,一个人的死体,看着,就像是要把我拉进深渊的那种令人畏惧的感觉。果然我很讨厌死亡啊。晚上吃饭的时候,餐桌在尸体旁边偏前面一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摆。晚饭的时候,我靠着墙,以我这个位置是直直地面对我外婆的,我咽下去的任何一个东西显得都没有任何味道,而且吃得辛苦。
吃过晚饭,我依偎在母亲旁边睡觉。半夜的时候,我突然从沉睡中醒过来,一睁开眼的黑暗让我急切想要找到母亲,但我发现母亲已经不在我旁边了。我着急地下床打开房门,而母亲就坐在外婆对面的毯子上。
……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把外婆的尸体装进棺材里边了。母亲掩住我的眼睛叫我不要看,我听话地任由母亲遮住我的眼睛。后来,那群人把棺材放在了门口外,我们这几个和外婆有亲属关系的人举行了简单的“送别”。当外婆的尸体落入土地时,我跪在那拿着香拜了几拜。
“我做了一个恶梦,你外婆跟我说她在那边过得好孤独……”
“我做了一个恶梦,你外婆跟我说她在那边没钱使了……”
外婆走后的几年来,我经常听到母亲这么说。外婆和母亲,两个世界的人,但是她们总是会挂念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