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尽头,有一株槐树,旁边有一户人家。
女人不到五点就起床了,天蒙蒙亮。女人麻利地去后山割好猪草,拌好鸡食,直直腰,洗把手,擦把脸,转而进厨房张罗早饭。
其实,送他去当兵那天,女人像是没有什么感觉,男人也不是多话的人。当车站广播响起时,男人站起身,挎上旅行包,看着女人,女人上去抱抱他,轻声说:“我等你,我会照顾好咱爹娘的。”男人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没有发现风起的一刹那,女人微红的眼角。
男人死了,日子也得照样过。
农村别的不多,体力活不少。家里养的鸡鸭多了,棚子太小。女人劳作之余,找几块小木板,拉上网罩。女人身材不高,几经周折才把网罩拉好,板凳没人扶着,摔了女人。晚上,腿上青紫了一块,手上破了点皮,女人忍着痛,拿酒精消消毒,明天还要做饭割草,不能有事。仅仅是一刹那,女人想到了男人,若男人在,必定不会让她做这些。男人沉默老实,粗活累活一肩承担。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眼角有东西反射了灯光,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爹娘生着病,年纪也大了,下田的事只有自己来。脚在水里泡了一天,为了把秧苗插上——这是庄稼人的命根,半点马虎不得。中午娘过来送饭,非要帮她,但女人非不让,只说让娘早点回家,菜之类的都有,晚上把粥热热,早点睡,不用等她。
泡在水里还没有觉得,一上岸,脚钻心地疼。天色已经黑了,地里人也少了,女人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回家。邻居张婶见了,心疼地说:“好闺女,张婶也回去了,你等着,咱们一道。”
女人没逞强,默默地应了,把生理上的眼泪逼回眼眶。
谢别张婶。爹娘还没睡,等她回来。娘心细,见她走路怪怪的,多问了几句,女人只说没事。女人注意到家里的板凳都用木板钉了一圈,女人笑着说:“爹,你在家休息就好,这些让……”女人想说男人的名字,“让我来吧!”“随便摆弄几下,累不着。”女人笑笑不言语。
服侍着爹娘吃完药,月上中天,估摸着八九点了,女人一身疲惫,想起医生的嘱咐:爹早年做苦力,闪了腰,不能大动。
男人活着时定时便有家书寄来,女人念给爹娘听后便收起来,现在已经有一沓了。偶尔,女人会拿出来看看,因为女人没什么闲时间,这也是女人为数不多的小乐趣了。
女人有时也会问自己守着这儿到底为什么。当夜降临,夜深人静,而脚上的痛让她睡不着的时候,女人咬着牙,忍着痛,又一次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男人沉稳的脸浮上心头,女人拿出枕头下的一封家书,把它伏在心口,这就是答案吧。心神仿佛有了寄托,女人沉沉睡着,只等第二天早上的第一声鸡鸣将她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