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风从稚气的脸庞刮过,裹着桂花淡雅的香气,阵阵袭来。每逢这个季节,书墨飘香的庭院都涌动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如果说命运是场迷,到了末了,也无能把这称之为缘的谜面揭开。
“吴瑾瑜”
“到”
“孙嘉岚”
“到”
“袁邵”
“到”
……
人是生活在圈子里的动物,就像鸡圈、鸭圈、猪圈,在臂膀所能触及的范围内伸展拳脚,有时突降的成就感,让决心的寡淡的人猝不及防,自己瞬间成了领袖,是多么杰出,多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见着周旁的人,气势似乎都大了三分,周围的人投来的艳羡目光尽收眼中,不动声色,放低姿态,尽显谦卑,内心早是放飞的风筝,被狂烈的大风凛冽的吹扯,寻不着北。
这是个牢,人会囿于已有的辉煌,再难走出这个圈。随着时光如流水般倾泻,安然融于周遭的环境,在竞走,被吹捧,变狂妄,锐利的双眼被蒙上一层薄纱,对一些事物多了理解,少了反抗,适应了卑劣,化为习惯,多么悲哀啊!
交相叹惋,你拿着棒子将他敲醒,僵化的肢体,木讷的眼神,探不到生命本有的激情躁动,多么害怕的习以为常啊!
你扯一块深色的布条绕住他的眼,你将牵引他远离混浊,归真返璞,你将把烂好人做到石穿了才罢手,你告诉他离开这片土壤,人生履历就是一张白纸,你告诉他不要在沙堆里苛求什么蜃楼,虚的!假的!
“我俩一小区的,怪眼熟的”
“这本小说我早就注意到了,看完借我”
“你俩认识啊?”
“先前的同学,幼儿园认识”
“那同学成绩好,爸妈老提她,啥时候我也学学她”
……
又是一个新剧本,新的老的同学混在人群里。原本泛交的两人目光相交,抑制不住的熟悉之感喷涌而来,好似战场上孤军奋战,霎时多了一个连的帮手,两手搭在一块难以言说的黏腻。左顾右盼没有探寻到玩伴的,和身边的暂定同桌搭个伙,窸窸窣窣的东捣鼓西蹭蹭。人脉广的会聚一批深浅交情的朋友,在欢娱间如鱼得水,羡煞旁人。
不相识时,擦肩而过,无所触动,目光交汇,略显尴尬,偶得相识,算是扩展了交际网。在迈进教室的刹那,所有的过往都化作灼热阳光蒸烤下的水珠,了然无踪。长久的交情都是验出来的,让时间敲敲,利益浇浇,现实淋淋,洒洒盐水,置于烈日下蒸发。残留下来的呀,内心的秤杆明了,利益的矛刺不破友谊的盾。
“同学们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由此开始,我们是一个团体,每一位同学都有责任担起班集体的担子”站在台上的女老师个子高挑,踩着一双高跟,约摸三十出头,姓袁,“我们分享彼此的荣耀,为我们的奋斗果实而自豪。同时,我们因为班级抹黑而感到耻辱。”
对于新的环境,多数人有崭新的期望,也是给自我转型的另一机遇。人一旦犯错,千方百计的寻找类似修正带划去作业本上错误痕迹的工具,并无太大的不好。如今,我的履历就是一张白纸,过去的涂鸦,奖章,叙述,统统被格式化清除扫荡。总想往上涂抹些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绚烂夺目。
第二天,老师任命了部分班委人选。众人口传的优等生顺理成章的担任学习委员。劳动委员是位男同学,这是个催命的活儿,老师目光灼灼撒下满心期待,浅笑恬然。
孙嘉岚率先冲进储藏间,操着把扫把,赢得劳委赞许的目光。
大扫除如火如荼的进行,埋头苦干的,忙里偷闲的,扎堆扫荡的,乘机叙旧的。空气里弥漫中紧张的躁动,与青春的活力混杂,帷幕扯开,俨然一出校园闹剧,悄然储存于脑海,定格在多少年后少男少女的午夜梦回处,冒出心头,再也难以找寻的青涩。透着折射阳光的玻璃窗,洁白的栀子花簇簇绽放,团团纯然。
汗涔涔的脸颊,身着白底碎花过膝公主裙的简单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弯下腰,一板一眼的擦拭着碧绿的门框,没有和任何人接耳,静静的,没有雍容的气质,没有开朗的性子,命运赋予她的,简单的随性。
“把教室外的回廊打扫一下,吴瑾瑜”
“好”抿着嘴笑了笑。
世界上有多少种人,就有多少种性子。有些人擅长于愚昧的不露痕迹的逢迎着旁人的需要,为他人的需求得到很好的满足而感到愉悦,他们抬高自己的段位,仿佛下一秒就能为世界乃至宇宙的和平奉献己身。活着活着,活成了他人的眼中的好人,他们太在意旁人的议论,无谓的风评堆砌了他们生活的格局,不自由的姿态,使他们束手束脚,拳脚得不到施展,没多大功绩,但乐此不疲。这样的人,社会需要这样的人,我们也是。
“袁绍,你球技不错啊,下次再赛一场”
“从小就喜欢”
每个班级都有那些活跃分子,袁绍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吴瑾瑜瞥了瞥,男孩球赛过后,短衫湿透了,深一块浅一块的,汗水哗哗的淌。她瞅着这双眼睛,不算大,却有种能够让她着迷的魅惑力。
相信一眼一生吗
青涩懵懂的纯情,我们携手成长,在陌生的海滩,赤裸着脚丫踏下下连串的印痕。被砂砾打磨,长久了,才发现太多的事与愿违,哪有太多的地久天长。
……
戏剧的落幕
吴瑾瑜将脸颊紧贴在雪白的瓷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好受,机器化的写着一道又一道数学练习题。闲暇的片刻,几年前的记忆像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波涛汹涌,气氛变得诡谲。
篮球场,熟悉的身影在他模糊不清的意识中闪动,林荫道,粉色的裙摆挥之不去,教学楼里,痴痴守望的身影陡然出现的灵动。记忆砸成碎片,杂乱无章,纷纷繁繁的在她眼前跳跃,记忆是空的,是魂灵,封闭在五个手指交汇处。
宠溺在蜜糖罐里的女孩,第一次全心全意的想要感受到悸动,“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日日夜夜,当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有了牵扯,欢欣、悲惨,都不是个体的问题,她可以恨比天高,可以低微到尘埃,可以在尘埃中开出一朵花。
她没有坦诚的勇气,她的心里有太多的压抑,有太多的责任,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包袱让她安然的居住在自己捕风捉影的王国,尝遍其中的酸甜苦辣,欲罢不能。
在另外一个城市,不谙世事她初尝恋爱的禁果,同班的高个小男孩,那个时常被老师侃作不爱思考的小男孩,时常跑在她的身边,述说各种好笑的故事,做出很多窘态,不尴尬的常伴左右,爱叫她的昵称,虽然和他家养的小狗重名了,他还是乐此不疲的叫唤。他最爱她值日的那天,那样他就可以主动申请清理垃圾,和她一起回家。她好奇一个陌生男孩无由来的殷勤,无意识的归因为自己的好人缘。有一天,他给她递了一封花猫封面的卡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大家都议论是表白信。她慌乱了,六神无主,眼泪哗啦啦的掉落,落在她最爱的粉色雕花长裙,她把脑袋埋在两臂勾勒的圈里,不知所措。
才放学,她就背着珍妮花公主底面的书包,逃生似的奔回家中,一五一十在把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并提议让爸爸去学校把那个小男孩思想教育,顺便揍一番。妈妈询问她说,“信呢?”她抹掉眼角,啜泣着,拉着嘶哑的嗓音回复道:“他拿着信望着我,大家都望着我,我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怎么做,就把信扔到垃圾篓里了”“你没看?”“没有”她嘟囔道。“那你让爸爸怎么帮你呀?”
每次想到这个故事,她都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渴望知道信的内容。
她离开了那片青春的土壤。她爱穿长裙,粉色的碎花长裙,她爱扎马尾,她爱傻笑。她没心没肺的像个邻家妹妹,学校组织的活动会上,他从她身边走过,红糖葫芦的核扔进她帽子里,她看着他,正义的就像奔赴前线的战士,她瞅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捯饬着帽子,动作进行中,他又将刚才的动作反复,“喂!你干嘛呀?”他将脑袋撇到一旁,看着远方的那棵树,盈满笑意的眼神里全然是凯旋将军的姿态。她也是个未开化的小姑娘,手掌挽住男孩的手臂,并未握拢,右手从男孩手中夺过红冰糖葫芦,抛成一条弧线……
他叫袁绍,他的左额有一枚黑痣,吴瑾瑜把他记在了心里。
“袁绍,你好”,这是一句藏匿在四年蹉跎光阴的问候,命运鬼使神差的将他们勾连,月老把姻缘线打了死结,无意间将另一根丝线串联。三年后的又一次往复,吴瑾瑜穿行在熟悉的校园,迎接新同学。她清早就赶到学校,班级在第三层,她不情不愿的挪着懒散的步伐,周围教室是空的,偶然飘来低语声。“回”字形教学楼,三年前,她在这里的憧憬,此时此刻亦是如此。一位矮个年轻男教师,架着副眼镜,踮着脚,拿着黄色三角板在墨绿的黑板上比画。三三两两的人多了,聚集在讲台,吴瑾瑜拿过花名册,扫了扫,视线锁定在那个使内心百转千回,风起云涌的两字,她是想要让履历变成白纸,为什么画面已有涂鸦?五味杂陈的心思,顺着视线,越来越复杂。惊奇的是,她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吴瑾瑜拍了拍脑袋,埋下脑袋,白净的纸上,赫然记着:
“曾经遇到童话,不会再有遗憾。我们曾经相遇,是最好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