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苟言笑,年少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太过严肃、严厉,对儿女不够爱,可敬但不可亲。待我成年、结婚、生子,慢慢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才感受到了深沉的父爱。
那一年,我出生。奶奶说:要是个小子该多好。父亲说:男孩女孩都一样。父亲认真地记下了我的出生日期。别人家的女孩子都随意取个“巧”“秀”或者干脆就叫“大丫”或者“大妮”;父亲郑重地为我取了个名字叫“松”——希望我能够正直坚强!
那一年,我上小学一年级。父亲细心地为我用报纸包上书皮,又找来小毛笔用工整而有力的字体写上科目、名字和班级。此后我的整个小学阶段,父亲都会细心地为我包书皮。
那一年,我上初一。学校里住宿条件不好,有一次,甚至有流氓闯进了女生宿舍,女生纷纷连哭带叫夺门而出,流氓也吓得跳窗而逃。一向不愿意求人的父亲,托了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朋友,帮我另找了安全的住处,让我得以安心地休息。
那一年,我上初三,成绩不错。村里有人说:女孩子,别读高中了,谁知道以后能不能读大学;就是读大学,那得多花多少钱。还是赶紧读个中专保险。父亲说:女儿愿意读高中,我就让她读高中。暑假不久,邻村的同学已经收到了中专的录取通知书,我的通知书还没有影子。我特别急躁,和谁说话都没有好声气。父亲也着急,他甚至等不及邮递员送信,一次次到邮局去问。终于有一天,他拿到了我的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刚到院子门口,父亲就高声说——“通知书来了,我就知道没问题的”。关在屋里不愿出门的我“飞”出家门……
那一年,我上高一,第一次在外过中秋。傍晚时分,忙着秋收的父亲骑一辆破旧的大架自行车匆匆赶来,给我送来月饼、石榴和苹果。水都没喝一口,父亲就匆匆地回去了——“好好学习,别想家”。
那一年,我上高三。冒着严寒,父亲从城里给我买来一套辅导书和防治冻疮的药。其实,那冻疮药根本没有效果,可是,在艰苦的高三,它还是和那套书一起,给了我温暖和前行的动力。
那一年,我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兴高采烈地帮我转户口、卖粮食换粮票、买东买西。村里有人问:闺女考上啥学了?大专还是中专?父亲一脸的骄傲:本科,比大专还厉害呢!
那一年,我上大四。实习的时候,父亲额外给了我些钱,让我买身新衣服——要显得成熟的。
那一年,我工作了。父亲用三轮车拉着我的行李送我去单位,帮我整理宿舍、挂蚊帐。
那一年,我发表文章了。父亲细心地留着,家里来了人就给人家看。
那一年,我出嫁了。看着我流泪,父亲说“不要哭”,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已经潮了。
那一年,我添儿子了。父亲去买了布料,弹了棉花,让母亲给我儿子做套棉衣。
不善言辞的父亲从来不会用言语表达父爱。可是,我知道,那些细节已经“说”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