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即以一种巫术来控制的毒虫,人们常说:谈蛊色变。
而我,年少的所有时光都是伴随着这样一种生物度过的。
我来自南域的兀族。
我父王一生只娶了我母后一人,不知是因情还是因蛊,母后曾告诉我她一生福薄却遇到了我的父王,此生无憾。
我年少时就被送回母族学习养蛊,起初,我极度厌恶这种生物,但慢慢的接触久了,也就习惯了,在师傅的教导下,养蛊用蛊的手法越发娴熟,在十七岁那年,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回到了南域,父王母后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宴会来庆贺我的回归,一袭白衣的我坐在一旁,安之若素。
“王兄,臣弟来晚了,愿姌公主福乐永寿”年轻的男声入耳格外好听,不经意的抬眸,视线便再也放不掉,白玉发冠镶嵌在墨色长发之上,眉眼如画,一袭丝质银色长袍衬得他格外修长,
“母后,他是谁?”
“你的七皇叔闵煜”母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说,“他可为我南域守住了大好河山”。
“皇叔可否婚配?”,母后差异的望向我“没有,姌儿怎么了”
“无事,随便问问罢了”。
十七岁那年的抬眼一望,成了我一生的劫。
不知为什么,我就那么爱上了这个整整比我年长五岁的男人,常年追随,惘顾公主的身段,放下脾气。
终于有一天,他约我在听雪楼见面,那一天,我盛装打扮,只为将自己最美的模样展现给他,我进去时,他已在了,执杯的手骨节分明,一袭淡青色衣袍更衬得公子如玉,“公主正值豆蔻,何必将大好的年华浪费在小王身上”
“我……我喜欢你,你呢?”
“公主可知我们的关系?我们之间必不可能”我不甘的回答“那又如何?”
“公主如此执迷不悟,那小王我就不多什么了,愿公主好自为之”说完便拂袖离去。
我不甘,看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甘心做朋友!
我请求父王赐婚,父王说道“也不是不无可能,姌儿可曾想好?父王只希望你能幸福”
“此生唯闵煜不嫁,还请父王成全”这个年迈的圣君,终究是一个爱女的父亲,即日下旨“七王爷战功显赫,品行端正,文武兼备,将皇女闵姌许配予他,即日大婚,钦此”听说闵煜在听闻此旨后,与父王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愤然离去。
终于到了大婚的日子,父王准备的极其繁华,以帝女的荣耀许我嫁出,我一袭红装,浓妆艳抹,艳若桃李,将军府,大红灯笼,弥漫着一股温暖的味道,只可惜,那个眉眼如画的男子却是一脸的冰霜,冰冻了所有的温暖,闺中的女子总会有些许娇羞,龙凤双烛的烛火轻轻摇曳,大红囍帕下的面容不胜娇羞,吱吖……门被推开,一身华服的男子推门而入,闵姌张开的双眼快速闭上,心跳不由得加快,囍帕下的双手不经意的蜷起,等待着他的皇叔,不,现在应该说是夫君挑起她的囍帕,在她耳畔呢喃细语,入耳却是,“本王有事先行一步了”闵姌一愣,一手扯掉头上的囍帕,吃惊的喊到“你站住”,可他的脚步不为她停留,“公主请留步,夜露深重”,我拖着一袭如血嫁衣,顶着满头的繁华精致发冠,现在却显得格外累赘的发饰,不管不顾,结果,却被他一声令下锁在屋内。
大婚当夜,闵煜流连青楼,不久后,便传出要娶青楼头牌的消息,我不信,不信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会如此薄情寡义,翻窗逃出屋内,却发现那个对我永远一脸严肃的男子对其他的女子温润的淡淡笑着,眼眶中慢慢噙满了泪水,不甘的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难道我还不如青楼的一个妓子么?!你宁愿对青楼一个妓子有心也不愿对我有意!”
“本王早说过我跟你是不可能得,再说,氲姒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妓子”
“那是什么!”
“是什么不重要,主要是王爷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我”
“大胆贱妓,拖出去打死”
“公主就是如此草管人命的,着实令本王寒心啊”
“不是的,煜,不是,我……”
“那公主如何?本王发誓,闵煜一生绝不会爱闵姌,”
“你就那么对我不屑一顾么,我唯有一愿,你可以爱别人,但永远别娶他们回府,别让我看到”我凄然的笑一笑,拉着长长的裙摆离开,血色的嫁衣拖着长长的孤寂,用情太深太重,父王笑我看不开。
一世聪明愿做爱情的蠢材,七分痴情三分呆,心里明明知道他不爱我,却也不愿放手,那也罢了,天天看着他就好,我开始日日在房中捣鼓蛊,帮助父王在别国安置眼线,控制,臣服。
府中的人虽知王爷并不爱我,但也敬我身为公主,对我礼让三分,恭敬如初。但是,父王突然的病危改变了一切,那段时间我急忙进宫服侍父王左右,无暇顾及王府的举动,更不知闵煜将氲姒娶回的消息,在冬夜,我的父王,一代明君,卒。愤怒悲戚的我抓住身边身边的太医哭喊的歇斯底里,“为什么,你们尽力了么,父王怎么可能离开我,你们再看看”“回禀姌公主,臣等尽力了,只不过陛下这次所中之毒臣等从未见过,望公主节哀”“毒?何时中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微臣不知”白发苍苍的太医颤抖着回答着,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握着这个对我极其宠溺的父亲,泪如雨下。
“禀公主,王后她,她,陨了”再也只撑不住,顺着床榻缓缓滑下。宫中的丧钟铛铛一声声的敲着,一身素衣的我面色苍白的呆在这硕大而空寂的皇宫,直到闵煜带着他的新侧妃进来,“公主请节哀”这是那次决绝之后第一次听到他说话,看着这个记忆中的少年,依旧温润如初,身边的女子艳丽无双,风姿绰约,真是般配。淡淡的笑了,父王走了,你终是连约定也不愿遵守了。抱着一个沉重的盒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旧皇离去,闵煜登基,闵姌封后。傍晚,我本欲轻叩闵煜的门,却听到熟悉的女声,苦苦一笑,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到女子的轻笑“煜,让他死在我门下的锥心,也算值了”“姒儿,这次多亏了你,来,朕封你为皇贵妃……”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本以为他只是决绝,却不想到如此狠毒。你可以不爱我,但又凭什么伤害爱我的人,绝望的笑绽放在嘴角眼角却流出了最后的泪水,如若你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你既然让我父王受锥心之痛离开,那我便让你万蛊噬身而亡,死无全尸。我闭门不出,开始研制新的蛊虫——蚗心。以饲主之血饲蛊,用百毒熏染之,使用师门禁术,以断发,枯骨,胎衣,心头血浸之,使之在进入之后可分裂为千百个幼蛊,以那人的血肉为食,直至那人变成一具枯骨。代价却是……在蛊噬尽之时,下蛊之人同样毙亡,魂魄游荡,不生不灭,同归于尽万劫不复的死局,我却甘之如饯。
那一夜,依旧红衣似血,艳若桃李,一如出嫁时那般明艳,可能在内心深处我仍希望他能看到自己最美的模样,将蚗心藏于酒杯之下,露出从未展现过的绝美笑容,端坐于桌旁,闵煜可能认为这是我服输的态度,反而还支走了所有人,我笑意盈盈的端起酒杯,涂满豆蔻鲜红的指甲在苍白的手衬托下显得格外妖艳摄人,酒杯被他一手接过,在饮之前却突然递到我嘴边,原来是怕酒有毒啊,顺着他的手饮下,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酒自然无毒,但这蛊却需用美酒引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蛊应该已经进入,反身俯下,将口中的酒如数传入他的口中,淡淡的薄荷香,依旧无法理解记忆里的如雪少年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有一瞬间的愣神,却将口中的酒全数咽下。我在他的怀里静静的看着他,依旧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些许君临天下的霸气,可我知道,那是用我父王的性命换来的,男子与记忆里的少年重重叠叠却又是那么飘忽不定,短短时光,却早已物是人非,当年那个看一眼就喜欢的少年,用我半生情换了他一世的债。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许久,他舒展的眉头突然紧锁,一把推开我,捂住胸口,揪起坐在地上笑的灿烂的我,“解药呢?”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我说话,“这是蛊,无药可解”我望着他,笑的一脸无邪。
“你可知我死了之后你必陪葬”他仍一脸的轻视,我俯身在他耳畔,轻笑道说“在想你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独活”,闵煜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开始狰狞,他想喊人来,却最终痛的说不出话来,我看着他,恨恨的说道“父王当初也有这般疼吧,可是他硬是一声不吭的吞下了,这就是你们为什么一个为王一个为臣的区别了,闵煜,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点都没有,可是,当初,我是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明明知道你是我的皇叔,却还是喜欢……”喃喃自语了好久,眼皮渐渐重了,转头,已经蝉噬到了白骨森然可见,呵呵,他快死了,我也快要走了。
闵煜,你可还记得,这是我们初见时的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