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于诗里的美,是通过诗人的情感所表达出来的、人类向上精神的一种闪灼。这种闪灼犹如飞溅在黑暗里的一些火花:也犹如用凿与斧打击在岩石上所迸射的火花。——艾青如是说。
艾青曾去法国留学,跟着恩施林风眠学诗歌,几年的异国他乡生活,使他的诗收到了俄罗斯后现代主义以及一些文艺复兴时期名家们的影响,但同时,欧洲的法国同样动荡不安。在这期间,艾青作了两首“在地狱里创作出来的诗”。一首是《巴黎》,另一首便是收录于《艾青诗选》中的《马赛》。
《马赛》创作于1933年。马赛是法国的第一座城市,从罗马时期起,便是战火与掠夺下的产物。19世纪,以描摹500名烈士奔赴巴黎一路壮歌支持***而流传后世的《马赛曲》闻名于世,作为法国的国歌飘扬于历史的长河,那是一个国家发展而来的高光时刻,同样也是艾青内心中的法国情节。但在20世纪,马赛便进行了殖民扩张,愈发繁荣稳定。艾青说,那是地狱。
从诗中来看,无处不是人民的斗争,无处不是矛盾与挣扎,无处不是从胸腔最炙热的鲜血中迸发出的怨恶与诅咒。“无定的行旅已把我抛到这,陌生的海角的边摊上了”——是时代,是历史,是时间,是人心,推动着身在异乡的艾青,被绑架,被侮辱,被迫害,在马赛对东方国家进行殖民扩张时,艾青作为黄种人,作为中国人,可想而知受到了怎样的霸凌,而后半句更是使人联想到已经变了性质的马赛,将人民逼迫至绝路抛弃在边缘地带的惨淡情形!
之后艾青便描绘了在马赛,所谓的繁华,所谓的工业化,所谓的经济繁荣。本质是混沌不堪,是压在人民脊梁上的血鞭,是帝国主义毫无人性的打压。在人群向着所谓灯塔而无血无肉的麻木向前时,艾青知道,他们不过踏在底层人民的尸体上向上一层层叠加着伤痕罢了。而艾青则是站在底层劳动人民及工人审视着这个混沌不堪的社会。“像唯一的骆驼,在无限风飘的沙漠中,寂寞地寂寞地跨过——”艾青的语言无疑是撼动人心的,纵使无限风飘,却仍无法动摇骆驼坚实的目光,脚踏实地的脚步,身处的是沙漠,脚下踩的,与骆驼的本质并无异,同样也是尘埃,所以在逝去的灵魂下跨过去,跨过去,不忍伤害每一个普通且平凡的生命。“放射着混沌的愤怒,和混沌的悲哀——”这时的太阳,是眼睛,是民众的眼睛,是艾青的眼睛。
接下来便是厚重且沉痛的批判,是愤怒并无所畏惧的指责,是痛彻人民心扉而深刻到刻在骨子里的诅咒。工业强大又何用,工人们面黄肌瘦,将繁琐的会话,屈服的手势,醉酒的空瓶埋葬在工厂厚重的浓烟之下。它们是盗贼,是绑匪,艾青甚至将自己比作米虫,看啊,那些是异国来的看尽马赛罪恶与富贵下的暴力的旁观者,有些甚至是掠夺与剥削下的受害者,那些高楼大厦、琼楼玉宇皆是帮凶,甚至是轮船,引渡着成百上千的旅行者见证1933年的秘密。
但艾青并没有对这片土地绝望,它是地狱,但仍然不舍,依旧依恋,也许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足够孤独,也许是纪念百年前温存的理性与艺术的遗骸。尽管如此,离别的最后,马赛,还是堕落的,是“盗匪的故乡”,是“可怕的城市”,这是艾青所以帝国主义原则性的批判与反对,虽然要学习外国的先进知识与思想,但是对于违背人道的,虐待人民的,坚决抵制,绝对拒之门外。这是地狱里关于艾青的一朵火花,他带回了中国,归属于世界,应当被时代所认识。
地狱里的火花,是世界的宝物,是我们应当存于心的敬仰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