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北方的日子。青海的冬天是极冷的,入了腊月,雪便或大或小地飘起来。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樱桃树,树上白压压地覆了一层厚厚的雪,长长地冰棱顺着树枝挂在冬日里还透着些许翠色的枝叶上,风一吹便“丁零零”地掉下来,砸在树下雪人的帽子上,碎成几截。伙伴们拍着粘满白雪的手,肆无忌惮地笑着——但又不敢太大声,似乎树叶一摇,雪就会哗啦啦地散上一地,化在还未冻结实的薄冰上。清晨的小院颇寂静,只听见雪簌簌地落着,伙伴们早早地就出来了,穿着厚厚的棉服,戴着暖暖的手套,弯腰捧一团雪,堆雪人、打雪仗,轻盈而欢乐的笑声就在小院里散开来。
蓝天被雪染白了,大地也被雪染白了,不由惊叹起雪的匠心独运:白茫茫的大地望着光灿灿的天,雪自天上飘下来,被大地接住了,厚厚的一层。地与天默默地对望,雪也缄默了,悄无声息,玉洁冰清地沉睡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不觉曼妙了,似还有些温柔。
这就是北方的雪。北方的广阔,北方人的朴实与豪迈,都幻化为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融进这纷扬的大雪里。这雪于是便丰盈起来,而它又不杂些尘滓,宛如碧玉一般洁净。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我常常想:雨和雪本有着一样的灵魂,雨献给江南,雪送给北方。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它们的精魂徜徉在天地间,流淌在田野里,滋润着大地万物。
今年的冬天冷得出奇,才入冬,地上就结了一层霜,再过几天,竟飘起雪来。雪下得不大,但足以让我惊喜了!操场上、马路上、草地中的秋千架上……都落了雪。雪很薄,不能碰它,南方的雪极柔弱,也许是初来的缘故,竟怕起生来,人一碰,它就化了。有些雪花调皮地卧在花枝上,风吹来,雪薄下去一层,透出些半含半露的花色,像姑娘脸上擦的胭脂,蕴在雪里,妖娆地摇曳着,如柳絮飞舞,似彩蝶纷飞,如银铺小桥,似玉妆寒窑。
雪越下越大,终于可以覆一层在地上。同学们欢跃地在操场上奔跑,雪球在场地上穿梭。还是有笑声,打着旋儿蹿到天上——那是一种惊喜,盼来了陌生的雪、熟悉的雪、久违的雪……我们静静地站在雪里,端详那雪,遍地琼瑶,似有“满目梨花照”。雪落在我们身上,钻进我们的发丝,也扎进沉睡着的土壤里。透过白雪,我似乎看到了丰硕的果树、肥沃的土地,它们带着春雨的精髓和冬雪的生机,在新的一年里享受生命,享受天地赋予它们的光辉。
雪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折射出希望的光辉。越过那厚重的白雪,思绪好像被牵到了山间的古寺:剪鹅毛山童来报,压折老梅梢……与这纷扬的雪阔别,已有六年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