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西宁,便感觉到青海山川的不同凡响。这里的奇峰峻岭和条条深邃的沟壑,使我的心灵受到阳刚的洗礼,引起我精神上的强烈震撼。
那天我们乘车沿山谷间的栈道盘旋而去寻觅黄河的源头时,只见山路侧旁皆为红色的高山峻岭。车子行驶于其中,如同盘旋在燃烧的火焰之中,让我内心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友人邓友梅在途中看见山上耸立着的一块充满曲线美的红石时,诙谐地喊道:“看呐!那是诗人舒婷在山巅上向大地吟唱她的新诗呢。”这个比喻可谓天衣无缝,因为那天舒婷刚好穿着一件红色的外衣,亭亭玉立之姿,颇像峰顶上那块婀娜多姿的红石。舒婷没有反驳,她看着窗外的大山,自语道:“人在旅途中,已是美的享受。”她的喃喃之语道破了高原上红色大山诱人的奇丽与娇美。
我也沉醉于大山的遐想之中:我曾游历过美国西部的“红石山国家公园”,那儿的地质地貌与这儿红色山峦极其近似,但是从气魄上来衡量,“红石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那就如同一匹孤驼与一条绵延无尽的棕红色的驼队之分。这是远古天崩地裂时,天地造物之神,让大海沉沦地下,让红色高山凸起于东方大地上的杰作。它诱惑一切游人的想象,因为这里不仅有友人戏言的“舒婷读诗”,还有纯天然的“亭”、“台”、“楼”、“阁”;如果将它和时代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这层层叠叠耸立于云间的山峰,有的像原子弹爆炸后升腾起的蘑菇云,有的像是一条条虹鳟鱼遨游于太空……其形之怪,其貌之绝,真是让我目不转睛,直到我双眼酸涩时,才愿意眨一眨眼皮。
我询问司机大山的姓名。他说:“这峡谷叫‘拉水峡’”。
第二座令我为之动情的山峦,当属日月山了。它古时的名字叫赤岭,但是密密的青稞与碧树绿草覆盖了整座山,凸显出它生命的永恒青春。间或,可遥见有一束束彩绸,飘逸在山间,导游告知我,那儿是藏族兄弟举行天葬的祭台。
导游的一句话,便把我们带进了原始古老的氛围中:噢!这是到了古代汉、蕃的分界地了。因而,当汽车向日月山的山脊上攀时,一个古老的故事盘升于我的心头。公元641年,文成公主就是穿越这个山口进入西藏的。翻越这座大山时,她因惜别故土,曾拿出父王赐她的日月宝镜,观看镜中“八水绕长安”的美景,泪水凄然而下。此情此景,被奉命来接她的使臣发现,这使臣为驱散她的离情悲楚,偷偷把宝镜换成了石镜。聪颖过人的文成公主见到石镜后,便将宝镜摔碎了,以示诀别故土、踏进西藏的决心。她没想到,此举成了日月山之名称的来由——后人为纪念文成公主那颗亮若太阳和月亮般的心,将“赤岭”改为“日月山”。“日月山”这圣洁的名字,一直延续至今。
下车后,我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山顶的风有那么大,我差点被吹了个跟头。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到了海拔3520米的青藏高原,它不仅让我倍感寒冷,而且心跳加剧、呼吸急促。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去遥想当年宫廷中长大的文成公主,要经历这般磨砺,该有多么艰难!但她没有退却,而是为了民族和谐和中华大业,毅然迈过了这座山,进入海拔更高的西藏。
我和友人把一路上藏族朋友送给我们的哈达都找了出来,将其系在祭台之上。这既是向文成公主表示后来人的敬意,也是向日月山献上一份中华的赤子情怀——因为这座日月山已然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和山岳中的精灵了!
青藏高原的山,是迷人的。西行路上,我在与大山无数次的对视中,心灵得到了最为完美的陶冶。故而写此文,作为青藏高原之行的永恒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