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躺在黑暗的弹匣里,用那层红褐色的铜壳包裹住一颗在猛烈跳动却没有温度的心。我的身边还躺着四个兄弟,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同样的紧张。是的,我是一颗子弹,注定要用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来展示短暂的生命和瞬间的辉煌。心在沉默中期待。
我又一次认真地审视我自己,我清楚我身体上每一处的颜色和曲度。我明白我的威力不在于本身有多坚硬,而是速度。我那弯成弧形的头可以轻巧地排开空气的阻力,嘶笑着飞翔。是的,瞬间的飞翔,我的心向往已久的飞翔,生命中唯一一次的飞翔,会和前辈们一样,留下光电火石的痕迹吗?而我又担心飞翔又嘶叫着的迅速和锋利,也许会割开柔软的皮肤,穿透白色的骨头,带着浑身的污迹和血腥嵌在某一种残酷和罪恶的间隙里。但愿这个世界有天堂和上帝,可以把一切无辜的生命和灵魂安葬在一个温暖的国度。而我们,子弹的心,是不负罪的,因为它在完成使命的同时也在黑暗中肮脏地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就一会儿吧,时间在黑暗中是停顿的,而对于我们不会腐烂的躯体来说,等待,无关紧要。阳光突然抖漏进来,我感觉到一种亲切,运动的渴望。还有时间,因为我知道我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可是,我看到的并不是战争的天空,而是一张年轻、稚嫩而好奇的脸,我把命运交给了一个穿着宽大军装的女孩,她的手指白皙而柔软,她应该坐在书桌前,握着修长纤细的笔杆,而不是沉重冰凉的枪管。
“砰!”生命的轨迹就这样冲了出去,我深吸一口气不敢想终点会是什么。我看到绿色的靶和白色的靶心,刹那间,心释然了,我唱着欢乐的歌在距靶十厘米的地方飞过,撞进黄色的土丘,身后是一阵激起的尘雾。
一颗子弹的心是不负罪的,在它彻底变冷的最后一刻,我涌起的最后的感受是平静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