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得仿佛是一潭凝固的死水,耳机线缠绕着躺在我的掌心,执拗着拧成一个结。身旁的人虽没有说话,但显然已察觉到我笨拙而费力的动作,于是我不免有些焦急。
这是一途开往山区的车,车程漫长,而随机分配后与我并肩而坐的,偏是个见面会点头示意却又仅此而已的姑娘,交情不深不浅,便也不尴不尬。
耳机彻底报废,或许原本还是个活扣,被我没有章法的乱扯一气后便真成了死结。我于是只得讪讪的把耳机胡乱塞回包里,拿余光悄悄觑着身旁的人。却没想到正撞上她的目光,一下子颇有些不知所措。我于是只能更局促地拨弄着袖口的扣子,同时再一次笃定了绝不开口的决心。
从小时候起,我的形象便一直都是两极分化的。亲戚面前,最常被赞的不过是一句“文静”,可我却总能从他们的笑容中,揣摩出另一种疑惑与喟叹:这姑娘,话也太少、太内向了吧
文静,或是害羞又内向?这些话若是让我的那些好闺蜜听到了,必然是要惊愕到合不拢嘴的——在她们面前,我总是风趣又健谈的。可事实却又的确如此,在外人面前,我总是无法做到像在她们面前一样嬉笑怒骂,甚至连开口,都变得困难而尴尬。
这个笑话她能会意吗?这句话这么说会不会太浮夸?在我侃侃而谈的时候,她是不是早已乏味的呵欠连天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而又担惊受怕,所以久而久之便鲜再同旁人搭话,营造一副冷淡而疏离的模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寂寞着。
手心密密地出了一层汗,我囫囵剥一颗糖塞到嘴里,看着那汗津津的糖纸,又瞄一眼依旧遥远而望不到尽头的长路,不由得开始迟疑,是否,是否该挑起话头,分一颗糖给身边的人
毋庸置疑,为了这毛病,我吃了多少苦头:七年级第一次竞选时尴尬的票数,课间时影子一般的独行侠,组队活动时无枝可依的无措……一切的一切,犹历历在目。我像是个胆怯的逃课生,远远地避开“谈笑”二字,在旷课的日历上添上一笔又一笔。
可即便是逃离,那份孤独也总是如影随形。我被那堵名为“万事开头难”的厚墙逼到了悬崖。像是一副枷锁,锁住了我的嘴,让我吐不出一个合宜的字眼。可我没有想过,那堵墙,是否真如想象般的坚不可摧、不可逾越
我吞下一口唾沫,抚慰发干的喉咙,“那、那个,吃糖吗?”
仿佛有谁鼓起勇气冲向那堵厚墙,坚冰寸寸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