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那属于外婆的一生辛劳的结晶——老屋,随着时代变迁,砖瓦掉落的声音已不复存在,此次回去探望外婆,不知能否看到农田里那个我熟悉的身影。
坐在妈妈的背后,回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随着夏风,吹起田野里的金黄麦田。一阵阵麦浪,送来淡淡麦香。老屋经过岁月的洗礼已十分斑驳,青石板的小径却还是青砖灰瓦。那时,我和外婆总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外婆会给我讲故事,我呢,一开始还并肩坐着,不一会儿就闹着,笑着滚入外婆怀里。看着老屋,望着头顶的银杏。有时一阵微风吹来,银杏“沙沙”作响,落下的几片扇子状的叶片,总会被我收藏。
外婆还总是抱着我,给我唱歌谣:“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懵懂的在外婆怀里笑着,听着外婆缓慢而悠扬的歌声,时不时插上一句:
“外婆,有一天‘桥’没有了怎么办呀?”
“‘桥’没有了,外婆不是还在吗?就像土地没有了,但我一直在一样。”外婆笑眯眯地摸摸我的头,“外婆呀,可以在心中种地……”
外婆的歌谣又响起来了,年少的我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眨着大眼睛,懵懂地点了点头。现在说,老屋要拆迁了,外婆该难过了吧。
外婆一生在农村里生活,充满了浓浓的泥土气息和对土地的爱。儿时在外婆家的时光,已全部浓缩为农田里的剪影。
夏季的午后,外婆牵着我,扛着锄头,去河边的农田里耕种。我常坐在田埂上,感受着清风的吹拂,脚边不知名的野花送来清香,蛙鸣鸟叫混杂在一起。不一会儿,鸭群也加入进来,从湖面上游来,一摇一晃,掀起阵阵涟漪。顽皮地捡起一块石子,扔入水中。一下,两下,三下……石子惊动了鸭群,它们拍打着翅膀,惊起更大的水花,水花撒在田埂上,我的身上,不觉让我笑出了声。
不一会儿,整个田野都回荡起了我的笑声,外婆停下手中的活,慈祥的看着大笑的我,几缕笑意绽放眉间。
夕阳渐渐西沉,回首正见外婆笑着,又挥动起沉重的锄头。四周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夕阳的余光,只露出金色的斜光透过缝隙萦绕在她的四周,她微弯着腰精心侍弄着庄稼,碎花布的衬衫透着几分汗迹,在夕阳下,形成一幅美丽的剪影。她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所做的事情上,我甚至能看见她微皱的眉头,是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吗?她瘦弱的身影在周围的大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弱小。
但那夕阳下耕种的身影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虽然那时的小孩,如今已成少年。
“妈妈,我们去找外婆吧!”
路面上还有残瓦,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在晚风中,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小路上。回首望见久违的小池塘,还有水边微风吹拂下的芦苇,那一只只小鸭子一摇一晃,掀起我心中的点点涟漪,还是一点都没变。只是,麦田仿佛变小了,四周建起了果园,茶园……那一小片麦地在它们的簇拥下,也显得格外拘束。曾经的瓦片屋都拆成了小别墅,不知这其中是否有我和外婆的老屋
一抹黑影吸引住我的目光。那不是外婆吗?她依旧在耕地,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扛着锄头。
我突然觉得外婆的身影好似高大了许多,也想起了小时一直徘徊在我耳边的话:
不论发生怎样的变化,只要守住自己心中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地”就够了。
“外婆——”我叫着奔去,看见外婆放下了锄头,慈祥的笑容瞬间绽开。
外婆种了一辈子地,她是最懂,也最珍惜,欣赏土地的人,她也许早就知道无法改变将来会发生的事,便珍惜当下,把土地藏在心中,在心中种地。
后来我又去问过外婆这个问题,外婆却不回答了,只是笑眯着眼,摸了摸我的头,如小时一样。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十年弹指瞬间,岁月催白了青丝,而外婆的话,那副耕地的图景依旧多年不变,让我流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