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深深的巷子,青石板的路上只有湿湿的青苔,在那高大的庭院里,我与她不经意地邂逅了。
那一天,云淡风清,偶然间的眼波流转,我发现了深深庭院中的她——她静静地躺在藤椅里,摇着蒲扇,已是满头银丝,一只黑色的发卡将一头闪亮整齐的头发束在身后,脸上纵横的沟壑告诉人们她已经经历过的岁岁年年。
我不由得驻足,在门口轻轻唤她一声“阿婆”,她倒也不惊,只见得脸上的千沟万壑却已重叠。
她让我坐下,我握着她那布满老年斑的手,听她说着我听得懂却无法回答的闽南方言。
丫啊,从哪里来的……
丫啊,喜不喜欢婆婆门前的石板桥……
丫啊,每天上学很累吧……
她就这样问着,我安静地听着,停顿好久,她也突然尴尬地笑起来,院子里很安静,我们听到狗猫在屋顶喧哗打闹的声音,听到了梧桐树叶片互相击打的阵阵“哗哗”声。
她告诉我自己已年逾九十,在这宽阔庭院生活了一世,倒也其乐融融。
我心一惊,前几日看到报纸上启功老人逝世的消息,享年九十三岁,我看过他的专著,当时心想,等我老去也学个写写画画的,安然快乐,晚年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而她,一个农村老妇,不识得字,不会读书,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话,对外面世界更是不甚理解,却这般自在地活着。
我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看她逗闯进院里的小孩玩,看她把一只洁白的茉莉插在鬓边,看她快乐地哼着我不理解的歌曲,那古老的调子。
此去经年,我不知还能见她几回,却在这邂逅中记住了她安详的表情,天真的快乐。
偶然间发现:其实不需要多大家财,太高职位,淡定你的心境,只留有爱与希望,就能像那满头银发的老妪一样,重叠起一脸沟壑,安然地爱着,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