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迟到的县令
明洪武年间,位于万重山中的辽远县因盛产皮货远近闻名,城里靠制皮发了财的人家比比皆是,山中的刘厉叉匪帮很是眼红,多次下山洗劫,朝廷考虑到辽远县是纳税重地,便派数千官兵来剿匪。官兵将匪徒赶进大山深处后,留下千余官兵扼守在大山通往辽远的咽喉之地——鹰嘴崖,挡住了匪帮的下山取财之路。
这年,老县令该卸任了,可新县令竟迟迟没来。这种事可不多见,哪有不急着戴乌纱的呢!最终新县令还是来了,委任状上写着叫况世雄。这人40开外,满脸沧桑。况老爷起用了一批新官差,天天前呼后拥地满城转悠。开始人们担心这是个刮地皮的,但过了一阵,况老爷既没加赋也没增税,还极为重视皮货的产销,百姓很是高兴。
且说鹰嘴崖上官兵的带兵千总姓张,身材魁梧,满脸大胡子。这天,张千总率一队士兵下山来县衙讨要给养。况县令知道张千总握有重兵,不敢怠慢,立即派人采购给养,并设宴款待。一喝起酒来才晓得,两人竟趣味相投。张千总撩起大胡子一碗接一碗地干,况县令也不甘示弱,捧起酒坛直接灌。酒足饭饱,张千总回山,况世雄送到山脚。
刚走上山路,忽听路旁小树林里有人吵闹。众人过去一看,是一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老乞丐拿石块砸一排栅栏,大叫着:“我要见土地佬,我要见土地佬!”原来小树林里立着一尊土地石像,四周被一人多高、密匝的栅栏围了起来。况县令正要让官差把老乞丐轰走,张千总上前飞起一脚,踹断几条栏杆,栅栏露出个大窟窿。老乞丐一头钻过窟窿,扑到土地石像上又摸又拍,像是跟土地佬亲热。张千总大笑道:“成人之美,真是痛快。告辞!”他扬长而去。
二、神秘的乞丐
不久,辽远城夜里开始发生凶案,被杀的全是制皮富户和皮商。况县令亲率官差巡夜,却遏止不住凶杀浪潮。
这夜三更时分,况县令发现街头隐约晃动着一个人影,极像在土地石像前胡闹的老乞丐。他和官差赶过去,人影直往城外跑去,跑到土地石像前不见了。这时,另一帮人影从路边闪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步走来,原来是山上的张千总。
张千总说,他今天听说城里出了一只龟,一般人捉不到,特意带兵来捉。他凑近况世雄耳边悄声说:“那可是金龟呀,谁捉到了谁就找到了财路。”况世雄惊奇得“噢”了一声,目光朝四下扫去。张千总讥笑道:“金龟定是藏在洞穴中,哪有在路面招摇的?”说完他打声呼哨,率一群士兵向山上摸去。
官兵刚离开,忽地从土地石像后爬出个人,官差用灯笼一照,正是那个老乞丐。况县令喝问:“你见到金龟了?”老乞丐点头哈腰,口水直流,说他从城里一路追着金龟来的,并不知张千总在这里设了埋伏。况世雄惊问张千总是否已捉到了金龟。老乞丐诡秘一笑,斜眼瞟向土地石像,说他把金龟交给了土地佬,土地佬替他藏着哪,谁也休想得到。说完,老乞丐身子一转,退到土地石像后面不见了。
况世雄急令官差推倒土地石像,挖出金龟来。官差们忙活大半天,连金龟的影子也没找到。况世雄不甘心,下令挖地三尺,终于在土地石像下挖出个斜洞来。况世雄让官差们噤声熄光。只燃一支烛火照向洞里。突然,四周亮起火光,一串大笑响彻夜空,“哈哈。县令大人,我就知道你会留一手,想独吞金龟!”原来是张千总率兵杀了个回马枪。一个士兵拉开官差,伸火把照进洞里,见阴影处有一黄灿灿的圆盖在蠕动。“啊,金龟!”众人惊呼,蜂拥钻洞,使劲掀开那黄圆盖。只见哪是什么金龟,只是个稻草编的斗笠。被火光映得泛着黄光。但令人惊奇的是斗笠下蜷缩着个人,身子抖瑟,是那个老乞丐。原来他一转身钻进了洞里。他被拉出洞来,被逼问金龟的下落。老乞丐捶胸顿足地说,哪有什么金龟,他是窥见劫匪藏进洞中,才编出金龟的瞎话引衙门和官兵来清剿。
听了老乞丐的话,况县令和张千总望望黑漆漆的洞口,都不动弹。沉默了好半天,况世雄说剿匪是官兵的事,他不好插手。张千总反唇相讥,说这是在县令大人的地盘上,他管不到这一段。老乞丐见他俩怕死不敢进洞,又一缩身钻进了洞。一会儿从洞里抛出一物。火光映照下金光闪闪,原来是个金元宝。啊!洞里真有金子,一定是劫匪的赃物。况、张二人都眼放亮光了,有官差和士兵要下洞,被他俩拦住。两人一齐钻进洞去。很快,洞里传出抢夺、打斗声,然后张千总和老乞丐爬出洞来。张千总命士兵把官差全抓起来。士兵,转眼就像抓鸡一样把官差都擒住了。
三、乞丐变县令
张千总高叫:“那个县令是假的,真正的县令是这位!”他把老乞丐推到了人前。老乞丐说他才是朝廷新委派的辽远县令况世雄,来上任时在万重山迷了路,晚上被刘厉叉匪帮的几个喽劫了,抢了委任状,把他扔进山涧里,他命大挂在一棵树上捡了条命。但他丢了委任状无法上任。只好在山里转悠。不久又窥见一小股匪徒钻溶洞穿过官兵把守的鹰嘴崖到了辽远城,他也暗随进城。让他没想到的是,新县令已到任了。他明知那是冒牌货,可自己丢了委任状,百口莫辩,只得弄得蓬头垢面,装成乞丐,打算找机会证明县令身份。他听说张千总是个有胆有识、智勇双全的大英雄,就上鹰嘴崖投奔他。张千总慧眼识人,认定他就是真县令,并请求他下山设法将假县令引诱到洞中擒获,这才有了他同张千总演双簧引假县令进洞。对了,扮假县令的就是匪首刘厉叉。只可惜刚才在洞中让这只狡猾的狐狸逃掉了。
真县令真的来了。可是,真县令也没能阻止匪徒的抢杀,仍是夜夜有人被夺财害命。城里人心惶惶,人们都说是逃走的刘厉叉带着匪徒白天藏在通到匪巢的溶洞里,夜里从多个洞口出动劫财杀人。鹰嘴崖上的士兵们请求张千总立即下令进洞清剿,张千总沉思良久,说:“那洞内错综复杂,暗洞极多,如果贸然进洞,中了埋伏,弟兄们性命难保啊!”他又立下一条军纪:凡擅自进洞者,按违令论斩。
四、两群蒙面人
一夜,四个蒙面匪徒窜进一制皮富户家,抢了钱财又要杀人灭口,却找不到一人,正要退去,不料被另一群蒙面人包围砍杀。三名匪徒被杀,一名逃跑。这几名蒙面人将死匪拖入里屋,后悄然撤去。
天亮后。况县令、张千总赶到现场勘察。张千总踹了抬出的匪尸几脚,对围观的百姓嚷道:“谁说我张某不敢剿匪,这几个匪徒就是我派人杀的!”忽听有人高喝:“千总大人好大的功劳啊,你暴死的亲信也要为你祝贺!”张千总猛然愣住,急寻讲话人,可根本找不到。四周的百姓也是瞠目结舌。那个声音又响了:“往哪儿找。在这儿哪!”声音发自下面。张千总刚低头下望。忽见一具匪尸扭身,一个鲤鱼打挺翻跃而起,快速扯掉另外两具匪尸的面罩,让众人辨认。众人看过后大惊,原来二匪都是张千总的亲兵。蒙面人朝张千总讥笑道:“所谓‘兵匪一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你明里剿匪实则做匪,朝廷岂能容你!”
原来,张千总早就对辽远百姓的富庶垂涎三尺,这次更换县令出现混乱,让他抓到了可乘之机,他勾结刘厉叉匪帮进城劫财。昨夜他又派四个心腹去作案,不想被几位巡夜的蒙面侠士发现,在抢劫现场被杀死三人。侠士们有意放走一人,跟踪到这人的归处,证实这人正是从张千总在城里的行营中来。几位侠士商议,藏匿一具尸体,一人扮尸专等张千总到来,揭露他的罪行。
张千总突然眼露凶光,拔刀刺向蒙面人。没想到蒙面人武功高强,水蛇般一扭腰肢,躲过刺杀,反手钳住张千总持刀手腕,抬膝一磕,将刀磕落,再随手拧麻花般将张千总手臂拧到背后,使其动弹不得。突然,一直呆立一旁的况世雄拾起地上的刀,悲愤地叫了一声:“我真是瞎了眼!”冲过来将刀插进了张千总胸膛。张千总口吐血水,怒睁的两眼盯着况世雄,至死不闭。
五、真县令又回来了
况世雄对蒙面人拱手问道:“敢问壮士尊姓大名?”蒙面人答:“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觉得县令大人应该让众人了解你为何对张千总有如此大的仇恨了。”况世雄垂泪含泣,痛心疾首地陈述道,他被山匪抢了委任状,只好投奔官兵,张千总竟要挟他协助进城掠财,才帮他复职,他,便答应了。没想到张千总早已同劫匪刘厉叉勾结,得了委任状就让刘厉叉冒充县令,深夜抢劫,张千总则收取刘厉叉的赃物。后来张千总又想除掉刘厉叉帮他复职,毕竟他是的县令,他装扮乞丐,设法将刘厉叉引进洞里除掉。那洞其实根本通不到山里,他是为欺骗手下士兵才谎说匪徒是钻洞下山的。
蒙面人问道:“刘厉叉真的除掉了吗?”况世雄答道:“真的除掉了。那洞虽不通山里,但里面着实险峻,暗洞纵横。刘厉叉是被逼跳进了一个万丈深渊似的暗洞里,必定粉身碎骨。张千总对外说他逃掉,是要借他的名义劫财。”蒙面人朝人群外瞟一眼,看见一群人过来,哈哈大笑了,“这个匪首死后鬼魂会不会改邪归正,托生个朝廷命官呢?”况世雄眨眼问:“你是说刘厉叉能当官?”“没错,他已当上县令了!”
这时人群外传来威喝:“辽远县令况世雄接旨!”一队朝服宦官闯入人群。况世雄愣了一下,地转个身,屈膝跪下。蒙面人忽地腾身跃起,饿鹰捕食般扑向跪地的况世雄,掐住脖子把他按倒在地。蒙面人怒吼:“刘厉叉,你的末日到了!”从宦官身后拥出几个皇宫侍卫。把刚才还被认为是县令况世雄、而此时已被叫做匪首刘厉叉的人捆绑起来。一宦官走到蒙面人跟前,手捧黄缎卷轴,脸放油光,嗲声道:“况县令,你可以露出真容接旨了。”
面罩掀开,人们看到这人就是那个迟来接任、40开外、满脸沧桑的新县令。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况世雄。他其实并没有迟来。而是到辽远后乔装暗查匪情和防务。探察出张千总通匪事实,令他震惊痛心。他接任后,张千总和刘厉叉联手把他诱进洞中谋害。被谋害时他将计就计,跳暗洞时扔下块石头,让刘、张以为他已坠洞身亡。他逃出后,派亲信去向朝廷汇报这里的实情,请求朝廷援助。他算出今天援兵将到,昨夜便同几名会武功的皮商截杀了匪徒,把张千总、刘厉叉引来,当场戳穿他们的罪行。令他惊喜的是,皇上亲查了此事,降旨任命他为辽远总兵,统帅辽远县城和鹰嘴崖防地。
刘厉叉被押走前嘲笑道:“其实这假县令我已当够了。我因为怕露出马脚,在县令位置上的这段日子不捞不贪,也不享受,过得跟和尚差不多。呸!哪有当土匪舒服。”况世雄怒斥道:“你真是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