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人七十岁的生日,以前每次过生日,老人总是在这儿接女儿的电话,听她甜甜的说:“妈妈,生日快乐!”----那时,女儿上大学。
老人脸带微笑,也许她正在回忆以前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小时侯女儿那么天真,可爱,坐在老人的身上,看见老人的白发,她说:“妈妈,你要等我一起老哦!”老人很开心,亲亲她的小脸蛋----老人的眼角出现了泪珠。
现在,女儿大学毕业了,在大城市里工作,出门时说:“妈妈,过不了多久我会来接你的。”老人眼含泪珠仍欢笑送她上车。每天她望着门口。女儿快回来了,她每天这么想着。过年的时候,老人望着路口,最后咽下了那冰凉而丰盛的年饭。
老人起身,拿下电话筒,听听!线路没故障啊!她颤抖的挂下电话,慢慢的退回到座位上,看看头上的太阳,阴沉沉的,被云遮住不能出来,这样的天气不会太热。
老人再次起身,又听听,老人的眼中掠过一丝悲哀,但她仍带微笑,回家去,太阳也无可奈何的被压到地平线下。
老人摸摸电话,走了,回家去!老人失望的蹒跚走着,在风中,她的身体如同一株落光叶子的残树。大风吹乱她的满头银发,她慢慢的走着,没有回头,任凭身后被刮得打转的落叶,纷纷飞飞----
你说够了没有?还有很多作业等着我去做。’我站起来,跑过去,用力的摇着她那矮胖的身体”。我愤怒至极点。但事实上,我始终只是直挺挺的站在那,什么也没做,而那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完成于脑海。
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外婆曾告诉她,说“当一颗星星划过沉寂的夜幕时,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霎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他,出现了那样的一幕,我的脑海中充满了他的眼神。是乞求?不,不是。是祈祷?不,也不是。还是祈望?不,都不是。我不知道那年那月那天,是的,又是一个平安夜,是否真的有星星陨落,我只知道那一刻,那双紧抓着我的干瘪的手放下了,欲言又止的嘴唇不再蠕动了,呆滞的目光消失了。他,我的爷爷,我亲爱的爷爷永远地逝去了。
不复存在的躯体与残存的记忆,剩下的是他永远眷恋的奶奶。
失去老伴,失去精神支柱的奶奶终于变的神情呆滞,每天总是神经质的絮叨。
久而久之,我无法忍受,我哭泣,我抱怨,我愤怒,因而刚才的我几乎大吼。但理智的我很快冷静下来。我似乎晓得了些什么。
是什么?具体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只是不断告诉自己,有了奶奶,才有了我,有了今天的这个我。
我只是用很标准的汉语,充满感情,但很轻的叫着“奶奶”,我试着重复着。我的心平静多了。
我坐下来,依在她身边,望着她。很久没有这么做了。在爷爷过逝后,这似乎是第一次,第一次我再靠她这么近。满头的白发,深深的皱纹,微湿的眼角和嘴角。这就是曾经随我跑东,跟我奔西,手把手教我,搀我前进,灌输我以琼浆的奶奶啊!我……
“奶奶,吃午饭了”,我叫道。她再次的无动于衷,还是“念念有词”。我轻轻地走过去,扶起她,到饭桌边坐下,给她系好饭兜。我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和好汤的饭,怕烫,我轻轻吹了一下。一勺饭,一点菜,一口一口的,就好象她从前喂我一样。
饭后,我俯身捡起她掉下的饭粒,就像她以前弯腰一样。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我倒好了水,冷热均匀后,我放下了毛巾,拿起,绞干,轻拭她的脸庞。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似曾相识。
老人是需要午休的,以前奶奶就有这习惯,相信现在的她同样的需要。我搀她到床边,解掉扣子,除去外套,鞋子,裤子。三月的江南,还是有那么一点冷的,不过我泡了热的水袋,这对老人很实用,至少我这么认为。我问道“暖和吗”?她依旧没有回答。我给她塞好被子,我想这样她会更暖和的。我开始哼歌。奶奶睡着了,真的很像个超龄婴儿。这回她一定睡的很香,因为我第一次再听到她的鼾声,尽管很轻。我想这不应仅仅是摇篮曲的作用吧。
近两个小时后,她醒了。我帮她穿好衣服。
该吃药了,是我所讨厌的中药,闻着都有苦的感觉。不过我准备了加杏子。这次她没有再皱眉。
喝完药,我带她出去散步。我已记不清最近的一次是何时。
“看,好美的夕阳!”我叹到。它即将消失,却依旧好美,它以漫天的红色宣誓着它的伟大,因为它牺牲自己,托起明天的朝阳。
不只为什么,顿时,我回头。我看到奶奶正看着我,露着欣然的笑。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再见奶奶的笑。
刹那间,我明白了,爷爷的眼神,是信任,是看到了希望,他坚信,我们会好好照顾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