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虽然仍为乐府旧题,但他将五言短诗发展为七言长篇歌行;尽管依旧是游子思妇的传统主题,但已经摆脱宫体诗的藩篱,洗尽艳情诗的绮罗脂粉气息,借月怀人,极写相思离别之苦的同时,还有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探求。因其非凡的艺术魅力,闻一多称其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
一、构思巧妙,紧扣题目
题目为《春江花月夜》,全诗构思巧妙,紧扣题目。据统计,整首诗中春、江、花、月、夜这几个字的出现次数如下所示:
可见全诗围绕春、江、花、月、夜逐层展开,又以月贯穿。而且对“月”的描写是多角度多层次的。首句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是写天边初出的月亮,“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是写升至中天――天上的月亮,“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是写天边的斜月,“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写的是摇荡在江树之间的落月。如此,初月――空中的月――斜月――落月,以月亮的起落这条弧线串起全诗,构思极为巧妙。
二、章法整齐而有变化
《春江花月夜》基本上是四句为一个韵群,但又不拘泥于此,章法整齐而有变化。开头四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偶数句的“生”字和“明”字押同一个韵,接下来四句诗中偶数句的最后一个字“霰”和“见”韵同。之后几句的末字“轮”、“人”、“似”、“水”不按此规律。而之后的余文又全是四句为一个韵群,“愁”和“楼”、“台”和“来”、“君”和“文”、“家”和“斜”、“路”和“树”。整首诗以四句为一个韵群为主,但又略有变化,显得整齐而不呆板。
三、情、理、景的交融
全诗按照写景、叙理、传情可分为三个层次。“春江潮水连海平……皎皎空中孤月轮”是对景的描绘。宁静的夜晚,江水与岸齐平,烟波浩渺,一轮明月浴水而出,挂在广袤的天空中,如水的月光与澄澈的江水交相辉映,意境华美清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是对宇宙奥妙和人生哲理的思索。江月年年相似,是无限的是永恒的,但人生呢?是多么的有限和短暂。在这无限永恒的宇宙之间,人显得多么的渺小和无助。但诗人略有伤感却不颓废,充满了对人生的深情和对生命价值的追求。正如李泽厚所说“这首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然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永恒的江山,无限的风月给这些诗人们的,是一种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悲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是对传统游子思妇感情的抒发。诗中抓住“妆镜台”、“落花”、“捣衣砧”等典型意象将思妇的感情表现的淋漓尽致。男人之悲在于英雄失路,女人之悲在于美人迟暮。因为时代的原因,古代的女子不像现代的女性可以通过工作来自立,她们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所以对她们来说美貌似乎就成为找到如意郎君维持婚姻极为关键的筹码,青春对她们来说就显得更为重要。“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也就成为必备的功课。泛黄的铜镜映照着如花的容颜,镜外的精致之美,而镜内呈现出另一种朦胧之美,两美相映。自古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然而,那个“悦己之人”或为前程或因远游不在眼前呢?镜中的人儿就平添一份愁思,独依妆镜台望月怀人,相思之情溢于双眸。韶华在无声中逝去,唯美但略显凄苦。“落花”这个意象在古诗文中往往也象征着青春不在,意蕴哀婉,如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林黛玉《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对红花凋零惋惜的同时也是对韶华易逝的哀叹。
然而景、理、情三者又不是完全独立的,而是交融在一起。场面阔大、气势恢宏的景致描写给诗人对宇宙人生的思考营造了一个明丽悠远、空明宁静的意境,也给思妇感情的抒发提供了一个华美清新的背景;对月怀人、思索宇宙人生,使得整首诗既有细腻的情味,又有深邃的理趣。以月为线索,以情为中心、又融入对宇宙奥秘的探索和对人生哲理的感悟,这恐怕是这首诗最大的魅力所在吧。
四、语言风格
《春江花月夜》摒弃了宫体诗的绮靡,具有民歌清新明丽的特点。王运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诗中“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反复吟唱,“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用到了顶真写法,语言通俗易懂、清丽自然、优美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