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狂野无羁的雪突然在夜间降临在我的故乡——凤凰山,窗外,白茫茫的,刚推开门,呵!雪殷情迎至门坎,后面集合的全是它的队伍,四处扩张,安营扎寨,树枝上、草丛里、田野中、沟渠里,处处积雪,山色蔚为状观、美丽、圣洁。
好久没有看到山雪了,好久没有看到雪霁后的胜景了。
太阳还未升起,山那边却很光亮,东方山脉一线的天空已被阳光涂上了一屋金黄色,油油的,就像奶油的色彩。大半树已落叶,但长青的如松柏、女儿红、香樟树等依然浓郁,历经春夏秋三季的绿,还很厚实。
凤凰山的山雪哦,看着你,我就像饮了一杯苦涩的咖啡,韵味悠长。
溪水瘦了,更加飘逸,在山谷里突然一折,越过雪松,驾雾而去。雪覆在了卷心的白菜上,藕叶枯萎了,田里湿漉漉的,土包上又长出了车前草,绿绿的,被白雪拥簇着,稻草干枯了,但根部又长出新芽。
东山上的雪已填满,白花花的一片,伸出手去,中间隔着一道河流,几座矮山,都被雪花覆盖了山头,一个接一个,活像蒙古包。山就像覆盖了一条无边的,不规则的花白被子,素雅丰厚。
转身走进屋里,提着酒壶,走到雪中,仰头而饮,酒香飘扬在雪山中。对着茫茫雪山,明目四扫,山野洁白无暇,心里更加愉悦明净。我轻呼啸声,声音穿过丛林而去。我忽然觉得自已很轻快了,眼前明亮开来,步履变得飘逸,洒脱,神采飞扬。满怀对雪的爱意,向天地叩首,眼前的雪山似盆,这浩瀚的雪意尽集于此,待我来赏,待我来题。伸出手去,抓起一把雪花,向苍穹洒去,雪花落下来,又落在我身上,全然不顾,脚下踩着雪,身上披着雪,眼里观着雪,我感谢上天赐予我明眸,让我赏这如画的江山。看着四周雪山,我如痴如醉,如饮美酒,诗意满怀。
渐渐地,太阳从山后冒出顶,渐次露出头来,圆圆的,就像一张娃娃的笑脸。淡黄的一轮,温馨优雅,柔柔的阳光,就像恋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大地沧桑的脸颊。
迎着阳光,溪水天真、率性、自由地行走,闪烁着玉的光泽,一根巨大的柿子树兀着枝,太阳就在枝后照着,枝条如皱纹般爬到了太阳的脸上。
院坝朝北,前面,一排梯田一直向下铺到了山脚。雪一阶阶的,也跟着扩张开去,白白的,极像铺展开的排列的白围巾,地坎边站着笔直的青杉,活像不畏风雪的坚守的哨兵。梯田两侧的山林活像白色的鸟的翅膀,紧紧的收着。此时的凤凰山,犹如展翅匍匐的雪凤!头就昂在后山之上。隔着一条被河流分开的宽敞山谷,对面一座雪山横亘逶迤至西山脚下,迎面的数条山谷,雪色正浓。站在院坝中央,极目远眺,山一座座,身披雪裘,似犬齿交错,最远的山顶部又连成一条高低起伏的曲线四围起来,山就像被剪刀乱剪后的口袋将我装住。目力所及,已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巴黎的埃菲尔铁塔,英伦半岛的雾霭,荷兰的草场,非洲的大草原,澳洲的海滩,美洲的尼加拉瓜大瀑布,那些状观美丽的景物已然在记忆里褪色。眼前,一轮闪亮的太阳,照耀了凤凰山的山坳,雪山里闪烁着晶莹的雪光。
此时的山林里,满山是鸟声,青雀在枝头上跳跃,压颤了枝条,震落了积雪。山鸡“突突突”地从青冈树丛中飞出,白鹅被贼溜溜的小狗撵飞,发出惊悚的清叫,乱遭遭的。
此时的山林里,四处弥漫着本能的野性的嚣张。后山上住着糟糕的居民。野猪将松绒拱得乱蓬蓬的,树獭咬破了拐枣树的皮,松鼠把树枝弄得“吱吱”地响,雪地上,镌刻了一串串长长的爪印,还有追逐的狗的脚印,“嗒嗒”地跟进,连绵到了深山里。
太阳出来了,东山的雪犹白,而西山的雪已开始融化。
太阳仿佛是静止的了,阳光像血液般流淌,柔和的阳光传来暖暖的热量,催生着新的生命勃发。那些挂在空中的无根的藤条已干枯,而深扎进土壤里的藤条却在苏醒,悄然有不起眼的小叶苞鼓起。在原来的土壤里,又长出新芽,野荆棘重生了小叶苞,生命在原始地萌动着,一股原始的力正潜行着,看不见,摸不着,在看不见的生命之海里,汹涌澎湃。
地坎边的迎春花,枝杆已枯,花籽犹结在枝头,旁边是一坡沃黑的土壤,我将花籽一一摘了下来,撒在了雪地上,幻想着,明年的春天,这一片繁花似锦,姹祡嫣红,将我团团围住,而我就是花中之主,四方招呼八方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