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年前,一个失意的才子来到了惠州。在这里,他用心与泪书写了一段绝美传奇。
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苏轼;他有一个不幸的命运:坎坷。
他是不幸的,一生四次左迁;他是幸运的,千诗百代流传。
宋绍圣元年,正在赶赴任上的苏轼再次接到了贬谪公文。金色的圣旨上冷漠的呈现着几个清晰的字迹: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惠州。他努力的安慰了自己,但还是流露了些许的失望。但没多久,一缕淡然的微笑驱散了他脸上的那丝愁云。因为,在他的骨子里有着一种优秀的性格——乐观。
当他风尘仆仆,携卷负书赶到惠州时才发现这里的山水与人民是多么的热情,假想中的那些冷漠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初到惠州,他就受到礼遇,合江楼成为他的寓所。启窗远望,水天一色,草木葱茏。碧色随山势延展,紫气随江波浮动。渔舟卧津,朱楼独立。看到如此壮美山川,豪情洋溢的苏子挥笔写到“海山葱茏气佳哉,二江合处朱楼开。蓬莱方丈应不远,肯为苏子浮江来”。
苏轼是一个诗人,也是一个画家。他的画充满诗意,他的诗也充盈画意,素有摩诘之风。
惠州之地有丰湖,其水幽深清澈,牙岸曲折回环,景色秀美迷人。苏轼初到这里,就被此景所倾倒。他不但白日游玩,甚至深夜也流连期间。他的《江月五首其一》即是这一写照“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正似西湖上,涌金门外看。冰轮横海阔,香雾入楼寒。停鞭且莫上,照我一杯残。”从此,丰湖也就有了和杭州西湖共享的美名。
夜深,月出,江睡。
苏轼独依栏槛,把一盏清酒。看月出西山,塔映平湖,波光莹莹,水月共影。
灯已疲倦,舟已入眠,只留水波轻拍沙岸的轻鼾。渐渐地,夜雾从湖边,从江上,从林间悄悄的铺展开来,挤满了合江楼,惊醒了苏轼。
雾寒,酒清,人醒。
月已入杯,雾已弥漫,何日召我北还?一丝惆怅浮过眼角。然而,月满江波,雾失楼台,此时美景,谁扫雅兴?举杯盈樽,把盏莫停。
独喜一处的美景不是苏轼的个性,他钟爱西湖,对其他美景也纳之不拒。他的《惠州一绝》表露了他对这里的喜爱。“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黄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苏轼是乐观的,多才的,四处游玩,不放过一处的美景,不遗漏一缕的诗意,不浪费一丝的才情。目之所及,心之所感,任意入诗,一字不余。
岭南的山是常绿的,花是常开的,人是常乐的,水是长流的。花香果美,人杰地灵。苏轼又怎能不挥尽诗情,用尽诗意呢
爱一方山水爱一方人。苏轼爱惠州的山水,也爱惠州的人民。
他不仅是一位诗人,还是一位良吏。
寓居惠州,他的身份不只是一位游客,还是一个官吏,他是以宁远军节度副使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忠君爱民”是他一贯的信条,但君王伤得他太痛了,屡次贬谪已冷却了他心头的那种炙热;只有源自本性的“爱民”思想还在炽烈的燃烧着,践行着入仕前的那句承诺。这是一种纯粹的爱民之心,不掺杂一丝的矫情,发自本心,源于本性。
为了解决西湖两岸的交通往来,东坡倡议在西村与西山之间筑堤建桥。他带头“助施犀带”,还动员弟妇史氏捐出“黄金钱数千助施”。工程由栖禅院僧希固主持。他还与民为伍,巡视施工进度,监督施工开支。
苏轼初至惠州,见惠州驻军“多阙营房”,大都“散居市井”,常扰其民。他致书程正辅,建议他修建了三百多间瓦房做军营,较好的解决了困扰惠州百姓的问题。绍圣二年,惠州粮食丰收,米价大跌,官府收税要钱不要米,农民用贱价卖出两倍于往年的粮食才能凑齐税款。苏轼书信给程正辅,希望他与官员商议,准许“任从民便,纳钱纳米”使惠州及诸州百姓受益。
绍圣三年七月五日是苏轼极为悲痛的一天。是日,他的侍妾朝云病亡。她整整陪了苏轼二十三个年头,至死不渝。她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是苏轼的伴侣,也是他的知音。在东坡被贬的日子里,是她的爱给了苏轼不竭的力量,不遗余力的治理惠州,使百万人受益。难怪他曾叹曰:知我者,朝云也!
朝云死后,以其心愿,葬于栖禅寺松林中。可暮听松涛,时闻钟声。栖禅寺僧人在墓上筑亭,名“六如亭”,苏轼自提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江楼柳絮,夜灯仙塔,平湖月影,逐风落花。这一切犹记他们昔日的身影。
苏轼总是不幸的,绍圣二年朝廷大赦,万人之中唯独没有他的名字。北归无望,朝云离去,孑然独立,四顾无助。
五湖共影,六桥卧波。西湖美景稍稍消遣心中的凝愁,一首《纵笔》招来谪迁新途。“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四句诗飘进了宰相章敦的耳朵,章敦笑了,罪臣还能如此快乐,他轻轻地写下了“儋州”两个字,让苏轼再负行囊,过海南迁。
不知苏轼离开时的心情到底如何,几多留恋,几多惆怅,惠州的三年留给了他多少难忘的记忆
但我想,他的心情不至太坏,因为他有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然,不至于心为行役。
他有不舍,也有无奈,但终得离开。心纳万物,儋州又有何妨
“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苏子的回答不知章敦又当如何
“问汝平生功绩,黄州惠州儋州。”由此可见苏轼对惠州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