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卡夫卡的甲虫在我的思维中蛰伏着。喧器的城市与疲惫的身影在我的灯光中四处摇曳,日渐消散。我试图以仰姿与这位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声名大振,轰动全球,被誉为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奠基人悄悄对话。
卡夫卡的笔记片断中说:在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写着:我在粉碎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柄上写着:一切障碍都在粉碎我。共同的是一切。一切那是什么?城堡,审判,流放地,科学院,乡村医生,噪音尖利的庞大的机器,一卷一卷堆上去又掉下来的公文,甚至饥饿,甚至城墙,甚至飘摇的圣灯。
而之后者说: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事实上,现代人的困境就是秩序化、数字化、信息化与现时的既成现实相背离的产物。因而生活的苦难正需要以某种方式加以救渡,在众多的障碍向卡夫卡的原点袭来的时候,这种挤压状误解的境遇不得不使人产生变形以适应当前的生活。格里高尔萨姆沙在职业的习惯势力和生活的重担的压迫下从人变成一只大甲虫,这位奥地利作家透过隐喻的手法,揭示了一个普遍的真理:人们所创造的物作为异己的、统治人的力量同人相对立,并时刻想操纵着人,专心致志于把人变成物的奴隶,最终对人的至尊地位加以驳离,使人变成了物或非人。
眼下的我们在变形,也正一天一天地走向自己的背面,与自己擦肩而过,但绝不是说丧失自我,只是在超越的过程中失去了原我。失意时顾影垂泪,自轻自贱,是变形;得意时自我膨胀,忘形失态,是变形。社会主角的不断变换,比如居家要做好妻子,出外交往要做礼貌人,在单位要做好同事,在领导面前做好下属等等,如此种种,实属异化与变形,是压扁了的生活,它与真正好处的生活大相径庭。这也许是一种生存的策略吧。社会现代化每向前迈进一步,对人的意识形态领域就是一次强有力的冲击和挤压,这样的结果,难免会使得当代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与其本性错位或发生偏离。
卡夫卡的现实生活表面看来是异乎寻常的,但就其生活和文学的好处来说,没有谁比他生活得更有好处、更理解真实。就其接近生活真实这一点上,现代新写实小说或多或少从中汲取了丰厚的营养。他们的作品在展示琐碎、苦难的时候,有意回顾了自己对苦难人生的情感和价值决定。我们被他们如此大胆地苦难描述弄得目瞪口呆,回过头,却只能看到作者那令人费解的冷漠表现。
也许这就是卡夫卡和他的甲虫情绪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