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在某一场飘泼大雨如约而至,暑气在杂草丛生的大地肆意弥漫开来。阵阵声音似是从前般熟悉,又沾染上几分陌生,此起彼伏,钻进我的耳朵里,让心灵受宠若惊般,任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经过内心世界。于是,我牵着那声音,跌进回忆里。
浅巷深情,孩童们放纵地打发时间。你追我赶间,安宁从未被扰乱。湿漉漉的毛发,在阳光普照下熠熠生辉;青砖白瓦上,岁月的痕迹无法抹去。我们踩着泥路,追着蝉蝶。于是乎,蝉鸣困在手心,似乎是抓住了整个夏天。
忽然,一阵又一阵的声音悠闲地扫过耳尖。像静夜中湖面上的小船凫水一般,虽是不动声色,却惹得草丛里的麻雀各回归宿。老伯伯摇着车把手上锈迹斑斑的车铃,嘴里不时吆喝着招牌,拖鞋磨着泥路的砂砾,尽是惬意。
车铃声尽显清脆,串串动听的声音几度入梦。那阵阵的声音起伏不平,朴素自然,却也乏味。但只要听到车铃声,脸上的愁容自是散开。它也似乎有魔力,敞开了家家户户的朱红大门。
孩童们不一会儿又出现了,手里的钞票神采奕奕,在风中红旗般飘扬。他们聚集在车头车尾,却只有车把手高。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车上的草粿,竟然比草粿的汁先流放出期待。
伯伯的草粿很快便被一争而光。孩童们的手里无不端着瓷碗,还没等黑糖融化,草粿便软绵绵跌进喉间。嬉笑声戛然而至,这个世界只剩下泛滥不息的瓷勺碰撞声,还有不时扬起的蝉鸣,更有,那亘古不变的车铃声,泠泠作响,有节奏地带领孩子们一口一口吃掉碗里的草粿,在每个人的心里留下芬芳,在我的童年里绽放着美好。
那个锈迹斑斑的车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清脆。那时的我总迫不及待地等着拉车碾过沟壑纵横的大地,争先食尽碗里的盛肴,偷偷地溜到车前,趁伯伯招待客人的空隙间,按响留有余温的铁铃,满足感溢于言表。这绵延又单调的铃声,竟承载了我年复一年的成长。伯伯后来竟习惯了让我帮他按铃。那声声神圣的音符,从我指尖飞奔而出,向炊烟袅袅的乡村,向非远即近的成长奔忙。
后来,那声音随着我走出童年的边际。我已经能够看清车铃的全貌,也早已失了按响它的机会与童趣,但总在夏季的回忆里,听见那声音,未曾熄灭,无息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