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的奥林匹斯山的山顶上,那里是宙斯的世界,一切有条不紊,12位大神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泄泄的春光中熔化,高峻的奥林匹斯山的山底下,那里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的天地,没有阳光,没有花香,有的是混沌的天地,窒息的空气,静寂的深谷,摇曳的山影。普罗米修斯耳边回响秃鹭的嘶叫,眼前回荡暴力神的长鞭,鼻中浮动着丝丝血腥。胸口淋漓的鲜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被缚手脚已逐渐麻木,自由成了这个世界永远不能涉及的话题。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抬起沉重的头,眼前一片迷离。忽然,一片光明出现了,胜利女神正在用她玫瑰色的手指打开天国大门,金色的阳光从门中泻出,像一股灵动的泉水滑过赫娜纤细的指尖,跃过缪斯精美的竖琴,随着一个滑腻的音符抛落人间。久违的阳光啊,它嵌在了波浪间,挂在了树梢头,滴入花蕊中。普罗米修斯惊呆了,这突然降临的福祉将他拨弄得手足无措了。
赫然间,一切又重归沉寂,一阵高傲的叫嚣响彻天际,“普罗米修斯,自由快乐吗?去,毁灭人类,以他们最信任的神的身份,只要你去做,我便将你解放,还你自由。”“哦,宙斯,”普罗米修斯抬起了浑浊了许久的眼睛,坚定地呻吟着:“不。”
“不?别忘了,这是你乞盼了千年的自由,现在,我可以给你了。”宙斯大笑着。普罗米修斯抬头看着他,无言。沉寂之后,一阵悲悯之声又起,“哦,普罗米修斯,我被缚的同族,难道你不渴望自由了吗?”
普罗米修斯用虚弱的声音回答:“失去自由良久的我当然渴望被解放,甚至比从未获得过自由的人更强烈,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因为不曾获得,而我曾经获得过甘甜的自由,明白从自由中漏出蜜汁的香醇,我最大的不幸正在于我知道自己缺什么。”
“那就来取你的自由吧,这是唾手可得的。我从未对任何罪人心慈手软过,你却除外,我的兄弟。”宙斯温柔地说着。“可怜的普罗米修斯,你还想回到过去吗?那流漓的鲜血,回荡的皮鞭,沉重的铁锁,啄心的秃鹫,让人想想就发抖……”宙斯描述着,神情是悲天悯人的,语气是近乎乞求的。
普罗米修斯愤怒地回答道:“我不会为了自由而出卖朋友的,为了一己私利或自身的自由解放而去压榨剥夺甚至毁灭他人自由的人,即使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亘古不变的帝国,也无法阻止每个深夜里的灵魂向他复仇。以别人的自由或生命所换取的快乐都是生命中所不能承载之‘重’。所以我不需要你所施舍的自由,也不需要你所谓的可以选择的道路。清洁的精神永远不会向权力低头,我更无须你来解放,因为早在我用茴香链起人间和太阳的瞬间,我就将自己解放。”
“难道我还不够宽厚吗?这一切还不够诱人吗?苯人,你必须选择,自由还是坟墓。”宙斯怒了。
“你所能给予的的确诱人,但屈从你的命令所换回的自由,只会带来一堆贪婪的蛀虫。它会像海水吞噬岩石一般,慢慢地啃嗤我的良知,鞭笞我的灵魂。外在的自由丰满永远弥盖不了内在心灵的槁枯,再多的诱惑已徒劳,我的身心该由我自己解放,我的命运织锦该有我自己编织。而你,邪恶的宙斯,你永远无法禁锢真正的自由,你那发霉的魂灵终会有一天在道德的阳光下分解、消亡。”
“那就去死吧!”宙斯双拳紧握,青筋暴突,脸被羞怒扭曲着,含情脉脉的面纱下露出了魔鬼的狰狞。
普罗米修斯眼前的天地轰然崩塌,他陷入无尽的沉睡中,周身死寂的黑暗,宣布了他永远失去了被解放的机会。结束了,宙斯,结束了,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微微地吟着,嘴角浮现出永恒的微笑,总会有宙斯鞭长莫及的地方,自由就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