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网吧出来,早已看不清站点上描着的回家路线。看看手机,11点整。想想白日里和他们的争执,不觉拉紧上衣拉链,往攥紧的手心里吹几口热气。“还回家么?算了吧”接着就这样沿着花园边缘自言自语地走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习惯晚归,习惯发怒,习惯一个人。
九月末的天气有些凉,枯黄的树叶倔强的在风中颤抖却不甘凋落。在人迹荒芜的大街上游走,本以为快要破晓,雾气却似乎更加浓重,不久,无尽的黑幕便飘起了小雨。
孤零零拉扯着思绪,索性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熬过孤夜。
跑向街角的拐弯处,却不慎撞上了一位同是只身的老人,他身后背着拾来的矿泉水瓶散落一地。他一脸慌张,仿佛那张苍老的脸从未有所放松,没等我帮他捡起废水瓶,他便匆匆奔向不远处的面包屋---那间夜晚十一点蛋糕半价的糕点房。“又是一个爱贪便宜的人”我心里冷笑道,一边蹲下身去拾瓶子。
“诶哟”,身后传来杂乱的声响。我转过头,老人已经跌倒在地,却不顾自己而护着蛋糕。我只好丢下手中的瓶子扶起他,“崴到脚了么”,我问到,他机械式的点点头,于是我便决定送他回家。
路上,他说今天是他老伴生日,希望我帮着一起祝福。我点头答应,继续听他说着他们年轻时的故事,一遍又一遍。但我却在他藏匿幸福的皱纹中隐约觉察到了惋惜。
“咯吱”,随着房门的敞开,扑面而来一股茉莉香。“很香吧?”老人问,我木纳的点着头,“那是我老伴最喜欢的花,所以我种了一满屋,不知道她会不会开心。”老人笑了,他的嘴角有些颤抖。我在客厅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老人深爱着的她,只是沙发一侧摆放了一件摊开的睡衣。“那一定是她的吧!”我笑笑,然后环视四周,无意间看见墙角的日历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老东西的生日。”这句话的下一句是“活着,是为了多给你过一个生日。”
正当我为这些文字百感交集的时候,老人端着载满烛光的蛋糕唤我过去,在之后的谈话中我才明白,就在老人为病危老伴倾其所有的时候,死神并没有因为温情而留下丝毫感情。她走了,同时他也因过度劳累儿病倒了,之后的日子他便掰着手指数着和她在天上团聚的时间,直到后来,她的生日临近。老人想起从未给她过一个像样的生日,虽是过着奔波于市井的清苦生活,但是却相伴相守一万多天,数字本身没有意义,只要还活着,就能把这种幸福延续下去。
我哭了,在这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活着是害怕死亡还是沉迷于世间的尔虞我诈?甚至一度不屑于世俗的虚无感情。想再面对同样是将死的人,我在期待,他在等待。我期待丢掉所有物质虚荣之后的解脱,他在等待为爱延续生命的结果。看着他轻抚身边她的睡衣,就像她真实存在一样,他为她许下愿望:“我会为你过完我生命里你所有的生日。”言语刺痛泪腺,我用阴冷黑暗叠在心里的防线就这样在他们的故事面前溃不成军。
眼眶随着他的情绪起伏红了一次又一次,我被感动了,在和所有人敌对之后的第一次感动。
筵席已散,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凌晨一点。
我坚定的朝着家奔跑,远远的看见了灯光,不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家离得近了,才发现窗台上印着两抹人影,雨水滴滴答答,头发一缕一缕地爬在额前,顺着眼角往下流的,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很明了,今天也是爸爸的生日。
我不再扮演冷漠的角色,只是任凭眼泪冲哑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