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来人,我是边镇的。
我回到了边镇,某个边缘的角落。
很久了,脚下的尘土,像是我走以后堆积起来的。
阿妈,我回来了。
自从出门读书后,就再未落过窠臼,我默默的离开过这里,而今我依旧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回归。转过最后一个巷口,远远的我就看见阿妈倚着自家的板门,阿妈从来都不懂将自己的爱以热烈式倾倒出来。她看见我只是接过行李一个劲儿的抚摸我的后脊梁,因为她至少还能够到那里。我回来后阿妈很是开心地请来街坊邻里,做了好几大桌的菜,说是要喜庆喜庆,她总是这么开心地咧嘴对我笑。 我知道我在席间问了一句从心而发却又因为一时的忘却而让人难堪的话:念呢? 是啊,念呢?我何尝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念,你曾问我边镇什么时候最美,我未思考就回答是四月初的时候,边镇这个我们出生的地方,生就一副水灵模样,四月近邻便愈加多情,靠着水乡的水,正是一个妙龄女子待放之时。我早已习惯望着她幽澈的双眸,在弥漫着隔岸弄潮儿的吆喝声的湿润空气中与念坐在边镇低矮直白的屋顶,只为一些陌生的感觉,可以静默满满一下午的时间。父亲健在时家里做的是药号,因为没钱去租别家好地段的屋落,只能在自家老屋开办,便叫人在屋顶做了平台以便晒药。
还记得初次领念上屋顶时,念拿着紫色蜻蜓风筝一个人跑在我前面,然后回头就那么对我傻笑,说“你家的四水归堂真厉害,还可以在屋顶放风筝!”那句话一时,竟成了我的骄傲,不上学的时候我和念就坐在屋顶放风筝,直到线圈里的线全部绕完了才把它又拉回来,又或者整天待在屋顶,睁眼闭眼看着边镇,也可以什么也不做,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烂熟于心的对白,只是到现在也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弄潮儿总是说燕子是能够把身子压得很低的沿着屋的,于是只要快下雨时我们就守在屋檐底看燕子怎样摸着屋檐飞,看它来来回回不知目的的沿着老屋的檐向远处飞去,好像一直到了天边老屋的檐就真的无边了。后来念死了,她生为水乡人却因为溺水死掉了,只不过为了验证弄潮儿的话,因为弄潮儿还说过燕子是可以用白肚皮贴着水面滑翔的。
念,你是不在了,从此阴阳两隔,可我依旧是边镇上的一个点,念,我想你,很想。不过太老的夜,延绵十几年前的余悸,揣的满满当当全是你。
等得太久了,以至于乏困,后来我看见念站在边镇的桥上,她在那头我在这头。我们唱着弄潮儿的号子歌,念唱一句我和一句,并用脚踏着拍子。我两行热泪似血,是这些年来的心血,可念却还是如幼年般给我旖旎的笑,我停下来注视着念,仿佛时间只属于这一刻,就不走了。可念不停一刻的唱着。声声扎耳,唇如钩,一别十年边镇,勾住我屋前屋后的悼念,这其实世界不再两个人。
风吹散了念的发,这动静,在风中摇曳。
莫念。
阿妈上来是拾掇干鱼贝的,然而上了屋顶后看到我先是一愣,拍了我一下问我:宁宁,干什么呢?我念着:我在等念回来。
念,在另一个世界的你是否也在念着我呢?可悲的是,在你我的世界里彼此都再也回不到彼此的边镇。 只不过,在我的世界里,你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