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棵树,凝结着我的忧与爱。
那是小学4年级的一天,盛老师在树下开了一堂课:“灵魂里不能没有树。”他强调“接地气”——回到大地的阅读。“课外阅读,请从树读起:这棵树,就是大地的神来之笔。每棵树都依自己的特性自由伸展……用心阅读,一棵树透露给你的东西,不会比一本字典少。好,这会儿风吹过来了,你感觉了什么?”
我听到了风中的树叶在说话……
这一课让我终生受用。至今,童年记忆会被树打开。因为那棵树,我相信了“神灵”相信了爱,耳朵里没塞满那个时代的进行曲,却灌入不少自然的清凉,生出对大地的敬畏。也明白人可以是另外一种样子,不必是统一的枕木。
那棵树留给我的,是关于成长的记忆。
据说童年是一棵树的传奇。蓬勃的枝叶,是孩子的多项爱。可为了那年代需要的螺丝钉,树木被慢慢切削成标准件。
我14岁就上了流水线--每天用机床车出同一规格的地脚螺丝。一日发闷,把脑袋伸出窗外,忽听一阵朗朗书声。隔窗就是树木葱茏的校园!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有一种强烈的被剥夺感。我“忧”:14岁,生命之树还没有舒展开,就栽入坚硬的钢铁丛林,憋屈着,何时还原成校园树
大学梦在那一刻定格。
于是我拼命干活,总算评上劳动模范,被工厂推荐上大学。谁知被清洗出来,因出身不好。后听说我的名额被权力人士掉了包。
大学梦一再背我而去。
那天我写下了问号最多的日记:小树有生长的权利吗?河水有流动的权利吗?我有上学的权利吗?为什么权力能剥夺自然的权利
那棵树回馈着我对它的爱——所有的树叶分担着我的忧!
树懂得沉默。它从容站着,心思依然浪迹天涯。风中的树叶张开翅膀,带着恣意飞扬的动态,有梦从里面滑翔出来……
受到暗示的我,从此多了一项爱好:下班路上会拐进一所学校,拿本书往林子里一坐,直到恍惚把自己坐成一棵树……就这么把“忧”变成了自学的动能,就这么用“爱”,来表达对树的敬意。
此刻我身在高考考场,似乎正接近遥远的大学梦。梦里,再次出现了凝结着忧与爱的那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