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掠过天空,不留下一点痕迹。可是天空却永远记住了他——这个漫长身命里的匆匆过客,千里之外一去不复返的孤单身影。
他站在讲台上,萧瑟的寒风毫不客气吹弯了他的脊粱,吹起讲台上静静散落的粉末….
纷纷扬扬的粉笔末,陶气地落在他的肩上、脸上、头发上。窗外斜射进一缕微弱的阳光,他站在窗前,白色雪花一样的粉笔末闪着亮晶晶的光彩。可他,却越发地苍老了。
我抬起头,无意地一瞥,猛然惊觉他的发际已经悄悄蒙上了一层银白的刺眼痕迹!无情的岁月,怎么忍心再一位正值壮年的园丁身上过早地出示衰老的警告牌呢?那白色的印记,却不像空中飘扬的粉笔末,可以用手轻轻挥去。
我试图去回忆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那张我初来乍到时曾经无比敬畏的脸庞,那双牵起我们小手的温暖大手,那种无论风吹雨打都始终坚定不移的目光……可是,它们都已经那么遥远,似一张张空荡荡的回忆纸片,飘呀飘呀,却永远都合不成一本完整的书。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讲台下面,是一如既往的不屑的嘲笑声,笑的是他蹩脚的英语发音。讲台上面,是他发白的夹克和微驼的脊背。他正努力地对自己相处了两年有余的祖国的花朵们教着那个他似乎永远也念不准的单词:“tangenttangent……”
他的上下唇艰难地嗫嚅着,那神情仿佛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可是,他双鬓间明晃晃的白色印记,分明昭示着一个生命的苍老!
顿时,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滴答,滴答……
总会有那么一个清晨,当学校里没有了追逐,没有了漠然,没有了不能释怀的患得患失,当我们都背着沉甸甸的理想行囊,一步步走出这个尚有余温的教室,各奔东西的时候,一个微驼的身影定会轻轻倚在已经冷却的门边,望着窗外,出神……
萧瑟的寒风吹起了散落的粉笔末,纷纷扬扬。而他斑白的头发,仍旧在斜射进来的一缕微弱的晨曦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