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之前,我得对发明电话的那位伟人致以无限感激。因为有了他,才有了电话;有了电话,才有了我与父亲的对话;有了那些细碎的对话,才有了爱的表达。
父亲与我总是分离。小时候那苍白的记忆印证了我不曾对他撒过娇、他不曾对我张开怀抱的事实。我只记得,当桌前的电话仓促地叫着的时候,母亲便会欣喜至极。我知道父亲的嗓音正被那根电话线装着,传到了家里。偶尔我也会提起电话,听他问着:“近来学习情况如何?”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正如他的脸,令我生畏。当我颤抖地回应“还好!”后,彼端便开始沉默,于是我也沉默,就那么愣愣地拿着话筒,听着那有规律的呼吸声。是的,当初的父亲于我,是个冷酷的角色,他的言语不多,我与他的对话,更是少得可怜。
长大了,与父亲的交谈终于有了增加。可能因为我不仅离开了他身边,也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吧!他开始时不时的给我打电话了。
“跟你表姐住在一起,她大不了你多少,又忙,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学着煮点有营养的东西吃!”我感觉到,父亲的心跟他的嗓音一样,洋溢着不安与心疼。
“可是我要上学,很累!泡面也挺好吃的……”我没说,其实是我懒。
“什么?一直以来你都吃泡面?”父亲把嗓门提得老高。
“哎呀!反正我吃得饱就行!”
“不行!明天开始,我去煮饭给你吃!”伴随着命令口吻消失的,是“咔”的一声。
于是,带着一身疲惫且久不下厨的父亲,每天驱车将近2个小时,为我煮饭来了。看着他的忙碌,我既心疼又感动。
灰色的冬天,也因为有了厨房里那股温暖的味道,不再寒冷。
夏天到了,深圳的落叶开始纷飞。父亲回老家去了,为了他的工作。父亲,依然选择以电话的方式向我告别。
“……如果可以,你就留在学校里吃饭吧!如果实在不能,就到外面找点好的吃!不准再吃泡面!好好照顾自己啊!”父亲的语气是郑重的,我的心是痛的。
我总是打着“学习任务繁重”的盾牌,吝于伸出手指给父亲拨个电话。久而久之,父亲的心受伤了。受了伤的他的心,随着他的言语,赤裸裸的呈现着。
“那么长时间了,我工作忙。你怎么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我一直在盼啊……”线的另一端传来父亲吐香烟的声音,我知道在那白色烟雾缭绕下,是一张写满痛心的脸。
“我……我觉得没什么事,所以……”支吾的语言何以掩饰我的心虚呢
“以后如果可以,周末就给我打个电话吧!让我知道一下你的情况。”那是多么低沉的声音啊!
直至今年的中考前夕,我给父亲打电话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于是,他的电话又来了。
“最近学习情况怎样?”
“最近考了一次物理,我70多分……”话音未落,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很开心的笑声。
“好!有进步了!爸很高兴,你得继续努力!还有,快中考了,要注意身体啊……”父亲难以掩饰他的喜悦,一直在笑。
我拿着电话,突然有些无措,我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70多分,竟会让父亲大展笑颜!是啊!他欣慰的是他那个物理经常不及格的女儿终于出息点了呀!
现在,我眼里的父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冷酷的父亲了。我不再对他“沉默”。
“老爸,是不是又在吸烟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愤怒地准备对父亲“晓以大义”。
“哪有啊!不过刚刚运动完,呼吸有些急促而已!”
“急促?我看你吞吐烟雾的喘息声有规律的很呢!您老人家就别再抽烟了行不行?不然,我以后不打电话给你了,什么事都不跟你说!大家都来个“耳根清静”!”
“不孝女儿,这样对你父亲讲话!哎呀,好啦好啦,我尽力去戒,好不好?我可不想你为我省电话费,不给我打电话那怎么行啊!”我知道,父亲终究会妥协的。因为那根有形或无形的电话线,已经紧紧地牵连着我们两父女的心。那是我们思念时的寄托,心忧时的解忧药的传递员!
……
我从未向我的父亲说过一个“爱”字,尽管我深爱着他:我也从不曾写过我的父亲,尽管他可以被写成一本书。而此刻,想着父亲沉下的双肩,想着他那被我偷走年轻的容颜,想着他那温柔的嗓音给我带来的满满幸福感,我情不自禁了……
“叮铃铃……”电话响了,这次,我希望我能对父亲说一句“我爱你”,我的心正紧张的跳动着,跳动着……